沈择青看着桌上的糕点,笑道:“看来为夫与娘子的确心有灵犀,知道你在后院做糕点儿,于是准时回来了。”
“他们都走了么?”穆荑问的是晋王和明远侯。
沈择青正不怕热的捏了糕点往嘴里塞,烫得他声音都呜咽了,嘴里都能吐热气,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穆荑无可奈何地嗔了他一眼,想看到一个孩子。
沈择青把烫手的糕点吃完了之后才道:“娘子手艺极好,太好吃了!他们走了,没口福呀,我只能自个儿享用了!”
他表现得十分高兴,穆荑忍俊不禁,回头让豆蔻把庖厨里还在蒸煮的糕点给分了,她则和沈择青吃桌上那一笼。
恰好也该是用膳时间,沈择青又传膳,与穆荑吃饱喝足了以后他才谈正事。
“有一件事,须得与你商量一番。”沈择青放下筷子,拿丝绢擦了擦唇道。
穆荑转头:“何事?”
沈择青摆手命左右人等接下去。他垂眸思索片刻,那目光把桌上食物尽是打量一番,也不言语。
穆荑察觉出他有心事,心下不安。
沈择青抬眸望着她,艰难开口:“静女,明日起你先移居城郊三十里外的永兴镇宽住几日如何?”
“你们打算做什么?”穆荑直觉便猜出沈择青与晋王等人商量了什么。
沈择青拉着她的手揉了揉道:“过几日便是薄太后扶持幼主登基之时,届时朝堂上又起一番风波,我怕你在经历不安全。”
“阿木……”
“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的,令你移居京外只是令我安心一些,免我后顾之忧。”
“你们打算做什么?”
“我们恐怕……将要阻止薄氏。”沈择青说得极坚定。
他不告诉穆荑细节,当夜即命人给穆荑收拾了行李,他陪了她最后一晚,天未亮之时便让原先邶风院的两个武功卫小风及小白驱车护送穆荑到郊外。
穆荑回望巍峨的永安城都城城门,想起八年前他们回京的情景,她以为那里面皆是锦绣江山,不过是一座金丝牢笼,如今她出来了,心还在里面,但愿阿木真的没事。
永兴镇便在骊山脚下,四面环山,即便只离京城三十里,可京内的纷争皆听不见,也看不见硝烟四起,倒也是个宁静安祥之地。
穆荑住下来五日也听不见京里的任何消息,因离小凉的忌日近了,穆荑便打算到骊山上祭拜小凉。
53、五十三
四月盛春;草长莺飞,骊山一片青翠。山脚矮坡上只有小凉一座坟冢;一年未见;坟边又长满青草,穆荑因身子笨重,便只看着豆蔻和其他两个小丫鬟一起给坟冢除草。
她在一旁看着,偶然发现坟边草丛中有一颗小树苗,那模样万分熟悉,她扶着腰慢慢蹲下,拔除周围的杂草,果真看到膝盖高的小树:青碧的叶子;脉络交错清晰;顶端还有两片芽,缀着露珠迎风招展,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豆蔻回头,略有些担心:“夫人,这些杂事便交给我等吧!”
穆荑低声答:“我只是发现……这儿有棵小柿苗。”她长指轻抚过叶片,沾了露珠两点,晨光下折射耀目光辉,隐约还有七彩的影子。穆荑会心一笑,也许这是她去年带来的柿果结出的籽吧,小凉必是极喜欢柿子,才让它生长在身旁。
看到柿树,穆荑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少时那段时光再艰苦再艰难,每每回忆起总是令她愉悦,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友情、亲情,当然还有爱情,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失去的总是最美好的。
穆荑至今仍是无法怪罪小凉,即便太妃说了那番话,即便她也明白小凉对她做了什么,她仍是无法痛恨小凉。也许源于那段岁月,也许源于阿鱼哥彻底抛弃她之时小凉对她还有一半的美好。不管那七年里晋王多么隐忍负重、卧薪尝胆,对她的冷漠乃是出于苦衷,他的的确确伤她伤得彻底,可小凉不是,小凉哪怕怀揣一半蜜糖一半毒药,总还有一半是甜的,比起晋王的全然冷漠令她实在感动更多。
她自认为她是一个足够柔韧的人,许多伤害只要裹着糖衣她便能原谅,许多血海深仇只要父亲不惦记,她也能放得下,因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相对于复仇,父亲也更希望她活着,而坏人,自会有天收。可是对于与阿鱼哥的这段感情,她当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也许爱得越深伤得越痛,那七年她过得太苦,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原点。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她可以效仿水,可她始终不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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