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玩意儿在京都也变得少了哟。我呀,算是外地人,京都古老的东西,还有许多是我不知道的呢。”
“不仅仅是京都,世界上的古都都是如此。京都还算好的,味道啦,想法啦,也许还保留着些古典的情趣呢。”说完,他忽地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呀,对呀,在日本还有秋子这种古风犹存的人呢。”
“秋子?古风犹存?”幸子轻轻笑了起来,“也想穿穿‘十二单’的衣服吗?也想梳披肩长丝式的发型吗?”
“不,秋子她呀,说什么自己死以前,求我一定要活着。她也不嫁人,打算一辈子在家照顾我呢。”
“爸爸。”秋子娇嗔地,脸一直红到耳朵根,“我只想悄悄地对爸爸一个人说的嘛。怎么就立刻在这里告诉幸子姐姐了呢?”她快要哭出来似的,“秋子我一个人暗暗发过誓嘛……”
“秋子,就是说出来也没什么可以害羞的呀。”幸子手抚摸着秋子的肩膀,“就是我,也曾经这样想过的嘛。”
“呃?那为什么爸爸那么需要你,你还要嫁到宫本那儿去呢?爸爸甚至还说,你离了婚回来也可以之类的话呢。”
“是啊,”幸子意外地全盘接受了,“我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哟。真的返回到爸爸身边去怎么样?”
“算了吧,算了吧。”直木苦笑着想把话题岔开,“做老爸的我呀,不过是老式的傻瓜父亲呀,反而只能成为女儿们的包袱呀。”
“就连疯丫头,净撒娇的加瑶子,心里说不定也在暗暗地想着这件事呢。”
“别说了吧。”直木稍稍强硬地反复地说了一句,“我家的闺女呀,怎么恋爱感情都这么脆弱呀。这可是女人深刻的不幸哇。女人的重大缺陷呐。”
“这可说不准,爸爸,不仅只是女儿呀,连治彦哥哥也是如此嘛。”幸子说,“正因为如此,爸爸不是才特别关心静子嫂子,特别怜悯嫂子吗?”
“什么?”直木冷不防让幸子刺了一下,语塞了。
“幸子姐姐,我呀,既起誓,又祈祷哇。”秋子的声音听上去很认真。
“刚才听秋子说‘祈祷’,我还问过秋子向谁祈祷。秋子可是没有明显宗教派别的呀。淫词、邪神之类的,赌咒念佛和那令人讨厌的迷信,令我们心里反而觉得不痛快。”
“也许是无宗教吧,但是,当感觉到天地里有上帝存在的时候,你祈祷,更要紧是把自己归于一心来祈祷。聚集起自己的灵魂来祈祷。我觉得除了自己的心和魂以外,其他全都是迷信。也许因为秋子我还太年轻,修业还没到家的关系吧。”
“宗教正是从这种地方产生的吧。人还有更多的烦恼、苦闷和疑惑。”
“对呀。秋子还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基督教和佛教的教典,读着读着不觉念叨起来,真是谆谆教诲呀,有时候竟会着迷,还会流下眼泪来呢。”
“是谆谆教诲吗?”
“是啊。可是,要遵从这些个教诲,给什么什么神呀、佛啊顶礼膜拜就觉得自己做不了。根据那些教诲,自己还很难跨进那种能见到神的境地。其实全是因为自己的心还悟不出那些高深莫测的教义呀。”
“嘿,姊妹当中最老实的秋子,竟是最近代的理性家,怀疑家;往坏里说,也许是自我意识太强了吧。”幸子插进嘴来,“要是有这样的愿望,就是专心念佛也好,盘腿瞑想也好,即使跳着念佛也可以,或者现在跳起流行的什么舞,身体互相撞得快要倒下似的剧烈晃动,尽情忘我地跳不是也挺好的吗?”
“这样的话,能见到上帝吗?”
“这个嘛……上帝,什么样?”
“根据不同的宗教,神也各不相同。我也从读过的书上知道,即使是相同的宗教,也有着各自不同的神和佛的身影,甚至让人看了闹不清楚。我觉得因人种和民族不同,就产生了不同的神,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真要是有神的话,为什么广岛和长崎会掉下个什么原子弹呢?幸子姐姐,你说呢……这可只是一个例子呀。掉也掉了,往后再说又能成得了什么事呢?”
“你问我,我可答不上来哟。”
“神之国在哪里?假如灵魂真的不灭的话,假如真有灵界的话,幸子不管比爸爸先死,还是比爸爸后死,都与爸爸交替相守……假如父亲先走的话,父亲也去不了坟墓、去不了佛坛。我只能这样想,所以,我刚才请求父亲:秋子活着的时候,也请爸爸活着。”
对秋子这一本正经的话,“年龄的顺序,那是没有办法的哟,”幸子也难以说情似的,“我家的爸爸、妈妈一定活得很长。”
“我可真幸运。”直木又把两手枕在头下,仰望着蓝天,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可是哇,秋子。我觉得:结婚说什么也是女孩子的一种类似宗教的体验。无所谓对方是好是坏,对女人来说嘛,不好就分手,当尼姑也可以。当然再回到家里也没关系,至少得有……”
“孩子吗?是女人都该做一回妈妈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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