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十一年,三月三,上巳节。
上元节救下魏林游后没多久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乍暖还寒,贺重霄高烧不退害了场病,因而此番豫王府出游祓禊本来贺重霄并没有资格陪行,但萧憬淮却仍是给他安排了一个远房亲戚的身份带着他去了永安渠畔。
此番出游祓禊虽说是顺应了民间习俗,为洗濯去垢、消除不祥,但实则却是达官贵人、名流雅士相互结交攀附的大好时机。
今日的永安渠畔彩幄翠帐、人流如织,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大多全家出动来到水边河畔祓禊纳福。不少小儿正趁着东风放着纸鸢鹞子,就连平日里甚少出门的妇人也手持兰香薰到河畔祈孕求福,远远还可瞧见那庭榭楼台上有文人士子在其上曲水流觞吟诗作赋,当真是一派春和景明双柑斗酒的盎然模样。
贺重霄向来对这类活动并不感冒,虽然萧憬淮对他说若是在宴上坐得乏了可以去周边随便转转,但贺重霄却觉着与其漫无目的地瞎转悠倒不如继续坐在这宴上,也还能顺道见识些前来拜访萧憬淮的官员士子。
虽说本该是游玩时的顺带拜访,但却仍不由带了些结交攀附的意思,因而前来拜访萧憬淮的大多都是些八面玲珑的趋炎附势之人,但不论对方的语气是蛮横还是恭谨,萧憬淮从始至终面上的笑容却从未删减分毫,说话做事也是滴水不漏不卑不亢,叫人无端生出几分如沐春风的亲和。
在恭谨万分地送走泰山林相后,原本坐在萧憬淮身旁的林似锦也去娘家那边的轿辇旁叙旧闲谈去了,贺重霄能明显感受到萧憬淮顿时放松了不少,但在明威将军斐欲清前来拜访时却又很快恢复了先前的谦和模样:
“素闻斐将军体恤下士亲和爱民,方才见您与令正在庙边布药施粥以御今日风寒,当知此话并非传言。”
听闻此言,斐欲清笑着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眼中却没有丝毫的骄恃阿谀,:“豫王殿下过奖了,在下不过有着一介从四品下的小小散官,受不起殿下的此番赞誉……倒是殿下交困而独慎,轻辱而知礼,羁放而懂进退,当真叫人敬佩。”
见对方出言诚挚,并非如先前的不少人那般恭维奉承,萧憬淮也不多加推脱,微微笑了笑后继续道:
“说到敬佩,小王近来总是听闻关于斐将军此番南征的连连捷报,当真印证了斐家世代忠武之言……想来将军也听闻小王也即将授钺北伐,不知将军可否指教小王一二。”
“哈哈哈……”斐欲清闻言爽朗一笑,显然对萧憬淮的此番问题并不惊讶,“殿下可是折煞下官了,‘兵败乃兵家常事’,下官也并非战无不胜,请教什么的愧不敢当,那些大家先贤留下的攻谋计略可比下官这些拙见好多了……再者南征北伐本就有所不同,只要殿下知人善用察纳雅言,不说一战致敌功成,却是断不会叫旁人人道圣上眼拙误识。”
“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我想回家习武练剑了,这里不是些曲意奉迎的谄媚阿谀之人,便是些只会吟诗作赋的酸腐文人。”
正当萧憬淮又向斐欲清请教些战马辎重之事时,却忽而有一挺拔孩童贸贸然闯进了守卫森严的亭榭,冲斐欲清直言不满地喊道。
瞧见孩童手里握着的“斐”字令牌,加之先前听闻的斐家有一名叫斐栖迟的嫡子生性好斗直爽无忌,虽年纪不过舞勺手里的那套斐家独传的五行剑法却已是练得有模有样,颇有几番其曾祖父斐亘毅的落拓逸宕。
“迟儿,休得胡闹!快见过豫王殿下。”冲斐栖迟凌眉呵斥了一声后,斐欲清转身向萧憬淮鞠躬致歉,“……小孩子不懂事,叫殿下见笑了。”
“童言无忌,无妨。”萧憬淮挥手示意无事。
“参见豫王殿下……”
瞧出了父亲是真的生气后,斐栖迟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俯身行了个礼,起身时还趁机迅速环顾了亭中席上列坐的豫王府门客一圈儿,贺重霄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瞧见自己时眼睛乍然一亮,视线在自己身上意味深长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而后又不知道生出了些什么鬼马想法,斐栖迟眼珠一转,转身便向萧憬淮抱拳请命:
“素来听闻豫王府内能人奇士众多如云,不知道晚辈今天能否有幸领教一下,与豫王府内的某位门客切磋一番武艺?”
听闻此言萧憬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他方才自是把斐栖迟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毕竟此番出席上巳宴席的除却贺重霄外便再无一人通晓武艺且与年纪相仿。
此番切磋关乎王府脸面,且萧憬淮早有与斐欲清交善之意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不应自然不妥,若是找年纪与其相差较远之人应战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故而多方考量下来贺重霄的确应是最佳人选……可贺重霄现下却又是大病初愈,若是贸然应战不知会对其造成怎样的伤害。
正当萧憬淮皱眉犹豫之际,贺重霄却已从席间末位站起身来,上前冲他略一抱拳,请缨道:“殿下,我愿意与斐小公子切磋一番,还望殿下恩准。”
贺重霄出言解围本该是两方皆欢,可不知为何萧憬淮紧锁的眉头却并未随之舒展开来,而是愈发紧蹙。
见萧憬淮并不应允,心知对方心下正担忧些什么,便也不再多加请命,而是转身冲摩拳擦掌的斐栖迟道:“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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