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那好,问题回到开始。我们发现一瓶纯净水,水里也没有毒。但前面来了俩强盗,要抢水。而你只有喝完瓶里的水才有力气打过他们。你怎么办?”
“伪命题。”
“你一定得做出选择。事实上,这样的选择无处不在。”
“喝,然后,打。赶跑他们,再用我的血为你止渴。”
“血不能止渴。你犯了一厢情愿的毛病。这个想当然的毛病是读书人最大的毛病,所以最后总是落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不喝,与他们打。我以我血荐轩辕。”
“逞血勇之气,被强盗乱刃分尸,我又再被他们卖去妓寮。你就打算这样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吗?”
“那你说爱是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所谓爱,不是那瓶水,而是你说的那沙漠。”
“爱是沙漠?”
“我不知道。就譬如此刻,虽然我们聊了这么久,可你还没弄清楚我究竟是男是女,就轻易地把爱吐出嘴。这是否很可笑?如果这是爱,那么,这样的爱只会让心灵更荒芜,它顶多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你这也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不认识你?说不定我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你。只是你眼里看不见我罢了。”
“算了,我有些累了。我下线了。下次再聊。”
屏幕上的字迹消失在虚拟的空间里,再不会留下一丝痕迹。梅娜关上电脑,起身踱到窗前,往外望去,六点钟了,晓德还没有来。雨,仍在密密地下,虽已不再雷霆万均,却如同一把多情的丝线,把天地织成一个白色的茧。爱情便是这个谁也逃不离的茧么?梅娜的唇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她问过朴晓德,天空为什么要下雨?他说,它要向大地倾诉情意。所谓淫雨菲菲,指的就是天与地在干那个了。他的嘴真贫,不过,刚才在网上偶遇上的“苦行僧”嘴也有够贫的。男人的嘴巴都是模子里造出来的,连说出来的甜言蜜语都差不多。梅娜喝了口水,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喜极而泣的天空。如果说天空是男人,如果说雨水便是它的眼泪,那么它可真是没有出息。
雨水漂白了街道,大小不一的建筑在雨声中稀稀沥沥。
满地的雨珠儿滚来滚去。对面麦当劳餐厅桔黄|色的穹顶下挤着群避雨的人。一对年轻的人在人群中旁若无人地接着吻,一个鲜红,一个深黑,在白晃晃的天光下,刺目得紧。在他们身边,还有个老人,乞丐模样,看不出性别,靠墙壁坐着,呆呆地望着天空,腿伸出石阶外,像一个灰色的逗号。他瞎了么?就算瞎子也应该听得见这雨声。梅娜往玻璃窗上呵了口气,手掌握成拳,印上去,弄出一块脚掌似的湿痕,再用食指为它添上五根脚趾头。
“梅娜,男朋友还没来接你?”
“可能下雨耽搁了吧。刚才还打电话说马上过来。”梅娜回过身,是公司老总丁振东,“丁总好。”丁振东的神情甚是高兴,“下了班就别再喊什么丁总了,我又不比你大几岁。人都被你叫老了。叫我振东吧。”
“丁总,什么事这么高兴?”梅娜岔开话题。
“李蓓打电话来说已搞掂了白鹤日化。二百个路牌广告。已经签下单子。”丁振东走到梅娜身边,“梅娜,钱一到帐,你记得加一个百分点,按5%的比率给李蓓提成。李蓓这几个月业绩不错。”
“好的。”梅娜小声应道,转过头。窗外那对年轻人突然手拉着手奔入雨幕中。梅娜听见那女孩儿嘴里的尖叫。她可真兴奋,声音大得连玻璃也没能挡住。
“年轻真好。”丁振东笑起来,“我敢打赌他们一定未满十八岁。”
“何以见得?”梅娜有些奇怪,“你看得清他们的脸庞?”
“看不清。但只有未满十八岁的孩子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宣泄爱情。男的不晓得去为所爱的人遮挡风雨。没钱没关系,至少他还有身体嘛。那女的也陪他一起瞎胡闹。他们还不明白爱更是一种责任。当然,这或许与爱根本无关,只与荷尔蒙有关。”丁振东呵呵地笑。
“所以他们快乐。”梅娜说。
丁振东侧过身,手有意无意地在梅娜的手背一触,又放开,“无知是快乐的。快乐又是什么?快,是很快;乐,是高兴。快乐的本义并非字典上说的那样,而是指一种很快就要过去的高兴,里面蕴藏着叹息与悲哀。”
“丁总,你今天与往日不一样嘛。”梅娜往旁边走开几步,仰起脸,嫣然笑道,“还真没发现丁总原来是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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