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总心烦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跟着;而今日,似乎没有一个人记得宫中还有一个说不清是贵客还是囚犯的她。难得自由,为什么却偏又觉得无所适从了呢?
大厦,将倾……
躲在凤仪宫的偏殿中用几块点心打发了早饭,素衣百无聊赖地睡起了回笼觉。没有人管,那便我行我素好了,天塌下来,还能当真砸死她不成?
菡香与暄和对视一眼,暗暗地却也放下了心。遇上这样一位主子,至少倒用不着她们费心劝解了。只不知,是福是祸?
主仆三人就这样默默地窝在小小的一方居室之中,等待着必然传来的消息,也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午后,前面终于闹嚷嚷地有了动静,菡香顿时慌张起来。
素衣揉揉眼睛翻身坐起:“怎么了?”
暄和淡淡地一笑,眼角却也有隐隐的忧虑:“前面闹起来了,怕是……”
宫城之中忽然响起了钟声,阖宫里只听见一片哀哭。
国有大丧——
这天,终于要变了。
又在榻上磨蹭了许久,素衣终于无奈起身,带着两个丫头随众磨蹭到了皇极宫。
人山人海。可是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面孔,虽然多数人并没有来得及换上大同小异的丧服,素衣却已经觉得认不出殿上的每一个人了。
还是令仪走了过来,默默地拉着她到哭昏过去刚刚被救醒的皇后面前打了个照面,接着便退到偏殿去了。
令仪的神色有些幽幽的,眼角有哭过的痕迹。
素衣觉得心头酸酸的。
丧父之痛,她是经历过的。令仪一直强调自己不在乎,可是骨肉天伦,谁又能当真不在意?事已至此,她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紧紧握着她的手,却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咱们不出去了,王嫂。大殿上那些表演,我看着恶心。”令仪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些极力压抑的慌张和愤恨。
是啊,那样的表演……
素衣苦笑。
说起来,皇后其人,让人不得不佩服。一场大丧,完全成了她一个人表演的舞台。一场人人皆知为假的表演,她如何能够那样挥洒自如?
此时此刻,这宫里宫外,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了吧?皇极殿外的侍卫,无一例外早已换成了太子的人,他们如今是,成竹在胸?
“傻丫头,咱们便是想出去,此时怕也出不去了。”禁不住将忧伤的小公主揽进怀中,素衣此时方忽然感觉到,这丫头,原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孩子罢了。
令仪不信,挣扎起身开门看时,见门外的侍卫俱是陌生的面孔,脸色才突然苍白起来。
“不怕,回来坐着,”素衣拍拍自己身边,轻笑着向小姑娘招招手,“如果不是这样的形势,那才叫奇怪呢!你只管安心,前面还充满变数,咱们这边——左右丢不了你我二人的性命便是了!”
虽然从前洒脱精明,到底是个孩子。令仪发了一会儿怔,忽然扑进素衣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父亲尸骨未寒,她要面对的却不是难以承受的哀恸,而是来自至亲骨肉的算计和迫害!
人道富贵莫若皇家,谁知皇家会有这般可悲可笑的故事?
那至高无上的地位,真的就那般重要,重要到让所有的人都忘记了骨肉亲情,忘记了他们本该是患难相持的一家人?
可笑,天家哪有什么患难相持,哪有什么亲情!
“家”之一字,于她,竟是此生无缘的奢望。
何苦,何苦生在帝王家啊!
不必问,此时她欲探望母妃,必也是不可得的吧?不知柔仪宫外,此时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不知一早便不见踪影的兄长,此时又身在何处?
剧变当前,自己这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身旁竟只有一位从来不将自己当皇家人的长嫂相伴,不惹世事的心,终于在今日尝到了孤独和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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