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宇宙中还有其他智慧生命,它们也必定从不曾到达地球的最关键的原因。
那是个充满谎言的星球。可是,我们依然那么的怀念它。
我驾驶漫游号来到五号舰船的二楼。5B302正在观测一颗沃尔夫—拉叶星,他她的工作就是无止境的探测沃尔夫—拉叶星,并观测它们的变化。如果有一天,我们能有幸目睹一次超新星的爆发,一定是由5B302以及他的团队通知所有人的。5B408正在观测一颗造父变星,他她的工作就是无止境的探测造父变星,并观测它们的变化。5B408和他她的团队,对“红移”的研究作出了一定的贡献。5B505正在观测一团星云,他她和他她的团队在研究恒星的形成。5B623和他她的团队在找寻彗星,艰难而漫长的工作。5B779和他她的团队在观测宇宙中的流浪小行星带。小行星带分两种,一种有固定的轨道,围绕固定的恒星或者行星公转。另一种没有固定的轨道,不停向前奔,去向未知的地方,最终在途中灰飞烟灭。5B779和他她的团队观测的是没有固定轨道的小行星带,虽然它们有时候像一根长长的带子,但实际上流浪的行星我们通常称之为小行星群而不是小行星带。小行星群是我们用以毕业演习的重要屏障。5B831和他她的团队在观测有固定轨道的小行星带。
我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在楼梯处下了三楼。这里的人都在研究星系。5C113和他她的团队在研究棒旋星系。5C260和他她的团队在研究椭圆星系。5C397和他她的团队在研究漩涡星系。
我觉得我应该到静思堂坐坐,于是我驾驶漫游号来到静思堂。在我进去之前,那里空无一人。人们在工作时间思考太多,所以,没有人在闲暇愿意再去思考。静思堂总是冷冷清清的。
我总是坐在靠近玻璃墙的一把椅子上看向外面的星空,它永远都是夜晚,白天从不曾到来过。面向过去喝杯水。我看见玻璃墙上隐隐出现的自己的影子。没觉得孤独,只是觉得脸很苍白。
坐在静思堂里,眼睛永远只能看见过去,因为它的位置在尾部。那些曾经登陆过的星球,具体而飘渺的悬挂在遥远的地方,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一个小点在那里固执的闪耀。
我几乎不会到驾驶舱去,也很少去五号舰船。所以,我对很多本该了如指掌的信息一无所知。就像“萝丝”和“佐伊”,本该在我当舰长以前就知道它们的存在,并且知道会在什么样的时间到达它们的附近。天文观测室里面的所有信息都是公开的,所有的新发现都会在游泳池、音乐厅、健身房、图书馆等公共场所的大屏幕上二十四小时滚动播放,以文字的形式而非声音的形式。只要你愿意抬一抬眼,你便能够知道你愿意知道的很多事,但是我从没抬过我的眼。不为什么,仅仅是不愿意。
每次出任务前一天晚上,第二天要出任务的八个人都会收到一份儿厚厚的资料,只需要把那些资料看完就可以了。对即将面对的一切一清二楚。
我不喜欢去研究多少年后的什么时间自己将会邂逅一颗何等神秘而美妙的星球,那没意义。我们的前行路线总是在变换,而我的一生都在跟各种各样的星球打交道,我对每一颗从没接触过的星球都不感到陌生。
“为什么当我看向你的时候,你总是在微笑,佐伊?”吕多威克说。他她是一名花匠。面具下他她的鼻子的形状告诉我,他她也许是个法国人。有时候我有一种感觉,那副面具快装不下他她鼻子上鼓起的那个包了。他她的个子不算高,让我总是不由自主想起一部五六百年前的法国电影中的一位喜剧演员。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我又站在7楼的花园里了。站在那棵不会在这个季节开出花朵的白玫瑰树前。我忘了我是怎么来到那里的。原本我决定从静思堂离开后去图书馆看看纳沃,然后回小箱子睡觉。我是该在出任务前去看看未曾蒙面的巴法纳的接班人一眼。那是一种情感的延续,跟他她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没关系。
一股混合型清香弥漫四周,仿佛自己正躺在一堆花上一样。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草丛正郁郁葱葱。而我手里,正捧着一大把花,各种各样,凡是该在这个季节盛开的,我基本都摘下了一朵,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佐伊,你该回去了,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吕多威克说。
我把插在左胸衣袋上的那朵木芙蓉花取出来,插在吕多威克右胸的衣袋上。木芙蓉花下面清晰印着“天文学家”四个字。
提前献给你,吕多威克。我心里想。
“谢谢你提前为我献花,佐伊。不过,你会回来的。”
我朝花园门口走去,玻璃门上我们俩的身影清晰可见,我们俩的脸都毫无表情。人们总能轻易猜到我在想什么,这是一件蛮神奇的事。谁说不是?!
“那是一颗冥幻星。”
在我跨出门的那瞬间,吕多威克的声音在身后飘荡。
冥幻星?
那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星体。“冥幻星”这三个字最初是由著名天文物理学家派崔克提出来的,也就是说,是他给了这种星体这样的名字。他预言宇宙中存在这样一种星体,但那仅仅只是一种预言而已,没有人真正见过它,包括派崔克自己。
“派崔克的冥幻星”一度成为一种流行语。人们用它形容荒唐的异想天开。当一个学生告诉老师,长大了他她要当一名音乐家的时候,老师就会告诉他她,他她的梦想不过是派崔克的冥幻星而已。
“巴别塔号”上,只允许实用型人才的存在。音乐家?不太实用。将来找到宜居星球后,音乐家、画家、哲学家等都会被允许存在。我一定会成为一名美术老师,光是看看那本由我手绘的地图册就可以知道。
派崔克的冥幻星比上帝粒子更如梦似幻。它总是让我想起“波函数就是原子”这句话。冥幻星是一种很神奇的星体,至于如何神奇,嗯,这么说吧,它的存在已经不在人类所能理解的范围内了。一切皆有可能,就是这样。
冥幻星,有时候是气态星球,有时候是液态星球,有时候是岩石星球,有时候它是恒星,有时候它是行星,有时候它是星云。而现在,正是它的假死阶段,也就是它正经历一颗恒星所经历的灭亡阶段。但它不会真的灭亡。
说起来很复杂。
他们都没有说错。
它既是褐矮星也是白矮星甚至是黑矮星。这里的人的了不起之处正在于不会被固有框架所围困,敢于大胆的异想天开。这是好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哪一次异想天开会开启一扇别开生面的门,引领大家走进桃花源。
冥幻星是一种长生不老星,也许它曾悄悄偷吃过唐僧肉也说不定,要不然,它为什么可以永远不死?
它不定期的变幻成不同类型的星体,并由这种星体转换成另一种星体,循环往复。从星云始,由恒星终,中间历经行星时代。当它没处在循环阶段的时候,它会呈假死状态。谁也不知道在这个阶段的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或者它存在吗?我是指,肉眼可见便是存在的证明吗?万一只是一种投影呢?
遇到冥幻星的几率甚至比找到宜居星球更低。神奇的宇宙给我们制造出了一种什么样的机缘巧合!
我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痛,三十五年来,我第一次体会什么是头痛的滋味。我确实需要一点休息。于是我快步来到萝丝门前,把那一大把花全部□□门前的信息袋内便离开了。在我快走到电梯口时,我听见身后有一扇门被打开了,我没有回头,往前跑了几步,跳进电梯,并迅速按了楼层。
我在图书室内匆匆转了一圈,没有借走任何书,把一直放在衣袋内的两本没来得及还的书放回书槽中。然后离开了。
“佐伊,你在找什么人吗?”纳沃摇晃着脑袋问。
他她长得很纤瘦。让我毫不怀疑他她是个名符其实的女人。“巴别塔号”内很少有人可以这么瘦。他她是个肢体语言非常丰富的人,说不定面部表情也是。
也许他她是个印度人,真名叫阿什米妲。
我摇摇头,下了楼。
当我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时,信息袋内已经装着一张纸。那是当然的,没有人能够对这颗星球写出更多的信息。曾经我收到过的最厚的信息纸有二十五张。一张,已经突破了最低极限。我从没收到过少于五张的信息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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