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尽,夜幕才刚撕开一个口子,天空却还是晦暗的一片深蓝。路灯开了,大街上的每一张脸都是模糊的,表情僵硬,只道步履匆匆。
欧阳琪摆了几个小时的画架,没揽上一件生意。人倒霉起来真是事事不顺。许是忧思过度,就连刚刚吃进去的烤面包,似乎还总是一块一块地横在胃里,硌得难受。清水样的口水却一股一股地往上冒,实在是很不舒服。
欧阳琪心想着走一段路也许就能消化掉,腹部却呈现越来越痛的趋势,最后竟然冷汗涔涔,十指冰凉。
一咬呀还是爬上公车,往医院去。已经痛得不行,压着上腹部准备挂个急诊。看了一圈才知道这是家私立医院,私立医院就是贵。
欧阳琪找了个僻静处,弯身侧坐在椅子上,疼得发虚,手紧紧压着,大口大口吸着气,似乎好受一点。
医院早已经下班,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等着看急诊。看她举止怪异,都不免奇怪地瞟两眼。实在不想惹来他们再上前关切地询问两句,坐一下欧阳琪便退出来了。
其实医院附近就有药店,也可以买到药。
药店门口的招牌荧光灯刺目而张扬。欧阳琪走进去。玻璃架上药品摆得整齐划一,处方药非处方药、外用药内用药、呼吸系统、消化系统……琳琅满目,堆叠得充分满当,永远的用之不竭,买之不尽。
昏黄的灯光一打,反倒像是一件件艺术珍品,十分入目。
多半有打广告的嫌疑。
售药小姐笑盈盈,还没等欧阳琪开口,只要目光所及,便开始一盒盒、一袋袋地为她介绍。这也好,那也行,样样珍宝,处处良方。
最后欧阳琪竟不敢告诉她肚子疼,就只怕一提,她就得连大半个药店的片剂都得一一尝过。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肚子撑坏了的时候,用针刺大拇指放血就能减缓疼痛。
流连再三,欧阳琪还是决定以身试法,于是忍痛再往器械区挪去。
来来回回,倒似已经痛到麻木,自己没感觉,收银小姐“呀!”一声,欧阳琪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脸上额上全是汗。
一抬头瞧见对面玻璃上自己的脸也惨白得像个鬼,着实吓人。
针线很便宜,收银小姐边找钱边有点偷偷摸摸地连连惊望。但见欧阳琪咬牙切齿的模样又不敢开口,只是递钱给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欧阳琪真怕她一转身就替她打急救电话。没钱的时候生病就想安安静静的,哪能那么劳师动众?
好在街边人也不多,路灯孤零零照在长木椅上,惹得许多小小的蚊虫一圈一圈地围着灯泡飞转,有时候撞在脸上都是疼的。
无知的畜牲。
欧阳琪边吸气边看着被线缠得乌紫的大拇指,几次一咬牙想刺下去又下不了手。圆滚滚的拇指头已经紫黑发亮,连指甲盖都是黑的,像攒满毒血……慢慢的,指端像是被阻隔在身体之外的部分,麻木之余只觉胀满。闭眼一刺——
痛!
还是痛!
十指连心,刺痛到心里去了,她咬着指端,眼泪渗出来,鼻端酸涩。
豆大一粒血越积越大,眼泪一滴,终于滚落。
欧阳琪仰起头,许多小虫撞到灯泡上,沙沙地响,落到脸上还是垂死挣扎,打着圈,扇动着翅膀。
小畜牲,终究还是让一个假象给骗了。
熟话说“越冷越刮风,越穷越见鬼”,结果还是住院。珍妮来了,也不管欧阳琪是不是还生着病,一拳一拳地往她背上抡:“你傻啊你?你怎么那么傻!”
“再捶……我真死了啊。”欧阳琪打了几瓶点滴,再躺了大半夜,坐起来还是感觉身子困乏,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珍妮怒盯着她。
欧阳琪知道她是气,可她实在不愿意再欠着她。她已经欠着她的太多,她家里也不是富欲家庭,经不起她这样白吃白拿。许多帐都是这样白承着,却如今都掏不出一分钱来。
欧阳琪向她展开一个虚弱的笑:“我没事儿,真的。”轻轻握住她手,“不是没来得及告诉你,就昏倒了嘛……都怪这肚子不挺用,吃点面包就撑坏了,还是祖国的大米饭好吃,我果然不宜洋货。”欧阳琪越说心越虚,最后连笑都是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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