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定力的较量,谁先失态谁输。在比拼计谋的环节,她承认自己已经输给了宁千山,只是她一直不懂,为什么自己和父亲,也要这样各自提防用尽心机?这让她有种父女之间渐行渐远的错觉。
也许,已经不算是错觉……
从他坚持要她拿掉孩子开始,她就已经对他生了疏离。可能男人无法理解女人对孩子的重视与珍爱,但作为一个父亲一个外公,他的命令,太残忍。
“我早料到,你终有一天,会为了某个男人,不顾一切,但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是韩诺,韩家的人?”
海汐仍旧不语,静静捧着手中的杯子,低垂眼眸。在比自己强大又意图攻破自己心理防线的对手面前,沉默是最安全的可以抗衡的方式。
“不仅仅是你,每一个女人几乎都是这样。不管她的过去有多么聪明、多么冷静、多么善良、多么听话,可当她真的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就会放下一切,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不惜伤害最舍不得伤害她的人……”
海汐眸光轻跳了一下,微微转眸看了他一眼。她有种感觉,宁千山不是在说她,而是在说自己。
那么,他是哪一方?被爱着的,还是被伤害的?
“你是这样、海澜是这样,你妈是这样,你的亲生母亲,也是这样……”
海汐眸光猛地一闪,紧紧盯住了他。宁千山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意外,轻轻一笑,点点头:“你没听错,你的亲生母亲!”
海汐很想追问,可是关于亲生母亲,父亲给过她答案,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对话了。她还记得,她向父亲追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而她没有。父亲告诉她,她的母亲死了,提起她,是让人难过的事情,所以,就把她忘了吧!但父亲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每一次,她追问的时候,他都不会忘记告诉她:其实妈妈是爱她的,她在天上望着她,也保佑着她。
她的童年,很孤单,因为没有母亲的怀抱,但是父亲更多的爱,弥补了她的遗憾,长大一些之后,她明白了父亲的伤感,再也没有提起过母亲。
今天,宁千山忽然提起,是不是代表着,他也认识母亲?
“对,我认识你母亲!”十二年的养育,不是白白付出的,她不张口,他就猜到了她要问什么,干脆利落的回答了她的疑问。
“你母亲很漂亮,很温柔,但是也有些小脾气,你的脾气其实挺像她的,倔强!”他说起这个人的时候,眼底是温柔的,一直清冷沉着的目光,甚至有些恍惚,仿佛她的母亲,也曾给过他不一样的深刻的记忆。
“你父亲……不是……”他的讲述,忽然断裂,像是因为某些断裂的记忆导致的。
“你的亲生母亲,真的很爱你的父亲……即使你的母亲已经离开你的父亲二十多年,可他一直在你母亲的心底,二十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那个名字,想必脑海中,那张熟悉的脸,也一直都在……”
海汐的眸子,猛地瞪大了,他的话,让她震惊的说不出一个字,又让她的呼吸、心跳,全都乱了节奏。
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说的,好像母亲还活着一样?
“可惜你的父亲,却恨了你母亲半生,一直到他离开,可能都没有原谅过她……所以说,有的时候相爱,未必能够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了,也未必能够幸福。”
海汐终于没能忍住,放下杯子,沉声追问:“爸爸,您什么意思?我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死了啊……”
“你们江家的亲友,可曾亲眼看到她的离去?”宁千山微微一笑,端起水喝了一口。
“我妈和我爸……我听表姑婆说过,当年我爸一直在外地,忽然有一天,抱着两岁的我回了家乡,别人问孩子怎么回事,他说是他的女儿,别人又问孩子妈妈呢?他说去世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妈妈去……”
“呵呵……”宁千山轻轻笑出了声,仿佛很慈祥的父亲一样,轻声责怪:“海汐,怎么能这样诅咒自己的母亲呢?你知道的,现在她的年纪,应该对生死还是比较忌讳的,如果她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不开心的。”
“爸爸……”海汐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无法消化他言语中的暗示,可是……
多少次,她从午夜的梦中醒来,看到父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窗口的暗影中,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父亲一直拒绝亲友们安排的相亲,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抚养她和生意上。继母是他的下属,在他出车祸伤了腿的时候,一步不离的照顾了他整整三个多月,那么善良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歉疚和感动,而且,她对海汐也那么好,所以在大家的劝说下,父亲才和她结了婚。那个时候,她已经九岁了。但是,命运就是那么残酷,那么善良的女人,却因为生产时的意外,没来得及看一眼襁褓中的弟弟,就离开了人世……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本已经渐渐开朗的父亲,忽然又堕入了深渊。他开始酗酒,开始沉迷于期货,到最后,倾家荡产不说,还欠下了巨额债务。如果生母或者继母还活着,也许父亲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这个家,也就不会散……
“您想说,我妈还活着?您在开玩笑吧?”
宁千山又笑,却不答。
“我不信!”海汐的声调略微高了一些,却仍旧保持着镇定:“我爸早就说过,我母亲已经去世了,您现在说她还活着,我怎么可能相信?爸爸,我不是孩子。”
宁千山淡淡一笑,轻声问:“我知道你不会信的,但是小贝没有找到,如果做dna鉴定的话,谁会和你的基因相似率最高呢?不如这样……你找一家你自己信得过的鉴定机构,然后我提供血样,和你的血样做一个比对,如何?”
海汐惊愕,但仅仅片刻,她便恢复了镇定,冷笑着点点头:“好!”
爸爸,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为了让我对您死心塌地,去世的人都能让您说活了?
“现在切入正题吧?”宁千山重新拿起刀叉,一边平静的切牛排,一边低声问:“你告诉霍韶颜,然后让他提醒韩诺的?”
海汐不语,宁千山仿佛也不生气,一边嚼着牛排,一边淡淡的说:“海汐,你毕竟是宁家的人,这么做,可实在不妥当。我早就觉得你不太对劲,可你哥非要说你有自己的原则,不过是想要取得韩诺的信任,才故意提醒他的……也不知道是你太幼稚,还是你哥太幼稚,这样的小计谋,都能轻易上当……你们呀,还真是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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