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未觉得自己和医生不同,他不是横滨的人,所以自然对这里没有多深刻的感触。将事实加以修饰落下的文字能激起反响,对一位创作者而言是好事没错啦,但如果每个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什
么结论……
那还是有些吃不消。
他是小说家,不是社会学家,也不是哲学家呀!
“说实话,不管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结论,那都是不可能的,我没有那样的能力。”一未委婉道,“我也可以考虑到您的心情,说出让您彻底下定决心的‘怂恿’,可那样未免太不尊重。不经过自己思考作出的决定是很容易在事后后悔的哦。”
“老师太谦虚了。”医生笑着说,“事情完全是按照您的预计在一步一步进行着,简直像操控人心一样,连afia的boss也忌惮不已呀。”
“这是完完全全的以讹传讹。”一未有些震惊医生对他的误解,立刻解释道,“我做的事充其量也只是在小溪的上游放下一叶扁舟,它会顺着溪流缓缓漂流这是谁都可以遇见的事,操控人心这样的表述……也太过了。”
“可在我眼里,您是在下游放着小舟,然后引导着它逆流而上呢。”
这是毫无缘由的严重指控!
一未端正了态度,不得不坚决捍卫自己的正当权利:“您似乎走入了一个误区。”
医生:“愿闻其详。”
“您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谋算,时间是公平的,在你行动的时候其他人也在根据自己的诉求展开行动。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
“所以就要对他人的行为进行预判,在指数倍爆炸的可能性中,将「他可能会这样做」变成「他不得不这样做」,最后以此收割胜利的果实。”
“……”
一未斩钉截铁:
“光是制定出一个「最优解」还远远不够,当笔下的角色有了灵魂,也就有了思考,他在不断成长,想要抵达最初预想的终点。困难的永远不是剧情如何发生,而是如何按照角色的思想,让一切合理化,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终点。”
最后,他诚挚地总结:“这是十分恐怖的事情,奴隶他人的思想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了目标的奴隶。我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
“入野老师啊……总是能说出令人不断震撼的话呢,实在是太厉害了。”医生在短暂地沉默后这样评价道。
他眼底涌动着一些复杂的情绪,“您写下的,到底是故事,还是人生呢?”
“您过奖了。”一未喝了口咖啡压压惊,对于一个小说家而言,这样的评价简直是最高的赞誉。
所以,他应该解释清楚……了吧?
“还没向您介绍我的名字,我叫森鸥外,姑且算是医生。”森鸥外向他伸出手。
一未很上道地也伸出手回握,礼貌地给出反馈:“我是入野一未,姑且算是小说家。”
森鸥外是个十分适合当交流者的人,他会对提出的一些话题热情展开自己的探讨,虽然偶尔会让一未产生有些违和的错位感,但总体来说,这实在是一场太令人舒适的聊天了。
毕竟能和他闲聊的人很少,跟乱步的对话到最后都会演变成小学生吵架,他们的思维太相近了,那甚至不能算碰撞,只是持有利刃的人在展开左右手互搏的幼稚行为。
“那么,我还有其他的事,就先离开了。”入野一未从位置上起身。
森鸥外:“对了,入野老师知道「思想结社」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兴趣小组:“怎么了?”
“我们有一个交流社群,老师想要进来的话,我可以邀请您进群,他们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吧。”
一未瞬间想起了以前被编辑拖着参加线下签售的社死场面,立刻拒绝了:“不用了,我一向不怎么擅长和读者交流,饶了我吧。”
“我明白了。”森鸥外笑说,“那祝您武运昌隆。”
一未向他挥挥手,想起对方医生的身份,顺口说:“也祝您的手术刀能顺利斩断所有顽疾和阵痛。”
说完后一未才觉得这个例子不太对,好像在敷衍boss的时候用过了,反复使用同一个例子的作者只能说表达能力被束缚,这种事被读者发现……也太尴尬了!
好在森鸥外十分善良又宽容,没有指出这一点。入野一未在短暂反省了一瞬后,和他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咖啡店。
之前和他联系的来自米花町的编辑似乎也就是这两天抵达横滨。
得回去赶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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