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盆里,落在搓衣板上,溅起的污水又落入盆中。
菊花到了厨房,先从灶台上的炉子里舀了些热水倒入自己专用的小木盆,放到洗脸架上。
乡下人为了省柴,在两口锅之间,靠近灶口的地方,砌上一只大铁罐子,添上水,无论哪个锅里烧东西,都会连带地将罐子中的水烧热甚至烧开,所以,平日里热水总是不缺的。
洗脸的时候,当手一触及那脸上的肉瘤,菊花又忍不住心里难受起来——长得丑也就罢了,这满脸的古怪玩意儿,连洗脸也不方便,只能小心翼翼地拿水冲洗,再用布巾将水吸干,简直是活受罪!
洗过脸,她暗暗叹了口气,又拿起竹扫把将三间屋子和厨房都扫了一遍,用撮箕将垃圾装起来倒进茅房旁边的沤粪池。
听到门口传来“当、当”两下锄头砸在石板上的响声,就知道是她爹郑长河和哥哥郑青木回来了。爷俩一早就扛着锄头去山脚下的地里忙活,准备收拾好了点小麦呢。
她手脚勤快地用另外一只小木盆打好洗脸水,放进一条破棉布巾,端到洗脸架上,喊她爹和哥哥洗脸吃饭。
随后麻利地盛了四碗玉米面熬的粥,和一盘玉米窝窝头一起端到堂屋那张颜色泛黑的旧桌子上,又搛了些腌豆角和酱菜瓜,摆好碗筷,等大家来吃。
待杨氏搓完了衣服,泼了污水,洗手上桌后,郑长河父子已经坐下端着碗吃起来了。
菊花手里端着一碗粥,边吃边看老爹和哥哥。
她爹四十多岁,五官端正,相貌朴实憨厚;她哥哥更是身材挺拔,一点也不比那张槐长得差,就是性子内敛,整天闷声不吭的!
母亲就更不用说了,年轻时候应该还挺漂亮的,现在还风韵犹存呢!
一家人就自己是个异类!唉,人品太差?
郑长河感觉到菊花打量他,抬头对她慈祥地笑笑,温和地说道:“你哥哥早上在水沟里用竹篓子逮了几条小鱼,给你中午熬点汤喝。今儿感觉好些了?”
他和媳妇一样心疼这个闺女。明明是听话柔顺懂事的好闺女,却那样被人耻笑,让他心中很是不忿,但又没有办法,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又管不住!
菊花脸上的疤痕不是没找大夫瞧过,却无人能治。
他只得平时尽量对她好一些,有时赌气想,大不了自己养闺女一辈子,这也没啥!
菊花忙点点头道:“好多了。”
她见娘和哥哥都抬头关心地看她,心里暖暖的——总算老天爷没将事情做绝,好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不像有的农村人家,对女儿是非打即骂的。
杨氏接过话茬说道:“明儿我到集市上扯些布,给青木做衣服;顺便买些大骨头回来,熬汤给闺女补补。”
青木头也不抬,呼噜喝着粥,半天才嗡声嗡气地说道:“我不要。给妹妹做吧!”
杨氏面色一滞,张张嘴,不知要咋说才好。
她倒不是偏心,只是家里穷,给青木做衣服,他穿旧了还能改改给菊花穿;要是给菊花做了,那青木穿啥?他这两年窜得快,个子一年比一年高,想将就都不成。
菊花轻声道:“我穿哥哥的旧衣服就行了。哥哥你都这么高了,爹又没衣服给你穿,不做咋行哩?”
郑长河一挥手解决了这件事:“两个娃都做。等忙完这阵子,我就去山里打猎,还能有些收入。”
杨氏忙答应着,脸上也有了笑容。
菊花却没怎么高兴——她这张脸,穿好衣服也是浪费!依她说,还不如省点钱干别的。难道爹娘还指望靠穿衣打扮将自己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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