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的使者杀掉,使者的话一句都不能听!”
“这么夸张?”林丹忍不住又冷笑起来。“可惜我们蒙古不比你们金国,不杀使者是我们蒙古祖先定下来的天条,那怕敌人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敌人派来的使者也不能杀,只能在战场上杀!”
“那么大汗就把他的使者立即赶走!”鲍承先脸色阴沉,严肃说道:“大汗,为了我们大金与蒙古齐心协力共灭蛮子,我郑重奉劝一句,张好古小蛮子如果派来使者,绝对不能见的面也不能听他的话,只能把他的使者立即杀掉或者赶走——这是我们大金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痛苦教训!”
见鲍承先说得这么严肃,林丹、沙尔巴喇嘛和在场的蒙古众将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建奴到底是被张大少爷打怕了,还是被张大少爷给骗怕了?或者,两者皆有?
……
大明天启八年九月十九,林丹大军顺利穿过浑散达克沙漠,抵达浑散达克沙漠边缘的布尔哈台河,为了给士兵和战马补充饮水,林丹让大军在布尔哈台河下游的内陆小湖湖畔稍作休整,军队刚刚安顿下来,林丹军在乌兰和朔的驻军便有信使赶来,给林丹送来了张家口驻军的最新情况。出乎所有蒙古将领的预料,在蒙古几乎是倾巢来攻的情况下,张大少爷竟然只动员了大约五万的宣大军队在张家口迎敌——当然了,张大少爷再怎么追求少数精锐,屠奴军四队和满桂、麻登云的一万二千铁骑也得调到张家口,另外还有孙传庭新组建的四千火车兵也被调到了张家口,准备迎接与林丹的决战。更加出乎林丹等人预料的是,在蒙古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张大少爷竟然还没有关闭张家口边市和大同边市,允许蒙古各部商人继续在边市经商购粮。
“竟然还没关闭边市?张好古小蛮子是狂妄还是大意,他就不怕我让军队化装成商人,混进他的关卡内部?”林丹满头的雾水,又向正在读信的沙尔巴喇嘛问道:“国师,那我们被包围的军队呢,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额哲那个傻蛋,死了没有?”
“我们的斥候和细作发现,我们被包围的军队已经大部分投降了。”沙尔巴喇嘛脸色严肃的答道:“张好古小蛮子确实厉害,他让我们蒙古在张家口边市的商人贵族作保,只要我们的商人或者贵族代表自己的部落和张好古小蛮子签定和约,发誓决不跟着大汗你对大明开战,他就可以接受那个部落的士兵投降,并且保证不会伤害这个部落的所有俘虏,给他们供应足够的口粮和饮水,释放他们回家。这么一来,我们被包围的军队中,除了大汗你直接控制的察哈尔部落军队外,其他部落的军队大部分都投降了。现在只有不到一万的军队,还在额哲大王子的率领下坚持抗敌,等待我们的援军。”
“额哲这个草包,总算没有投降把我的脸丢光。”林丹冷哼一声,又讥笑道:“建奴使者个个把张好古小蛮子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独无,我看他也是一个和额哲差不多的草包嘛。几个商人或者别乞作保,说的话能顶数?他竟然就相信了?”
“大汗,恕小僧直言,这点你就大错特错了。”沙尔巴喇嘛阴阴说道:“张好古小蛮子此举其实一点都不傻,而且还是一招非常高明的离间计!因为他根本就用不着害怕上当,那些蒙古商和人别乞做出的保证,在平时是肯定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可是到了战事对我们不利的时候,这些商人和别乞所在部落就会争着抢着承认和约有效,抽身离开战场,不费一兵一卒就散去我们的数万大军,甚至十万大军!而且那些向张好古小蛮子投降的蒙古士兵,目前还被张好古小蛮子控制在手里,到了战场上,张好古小蛮子还可以用银子粮食收买他们,让他们掉过头来和我们开战,成为张好古小蛮子的臂助——张好古小蛮子北伐科尔沁草原,用的就是这招!”
“有道理,这个小蛮子还真不简单!怪不得他不关闭边市,原来他还想继续收买人心啊!”林丹恍然大悟,又担心的问道:“国师,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张好古小蛮子如果把那些投降的软骨头武装起来,倒是一下子可以增加三四万大军,这些军队到了战场上,至少会给我们制造不小的麻烦,有什么办法让他的奸计无法得逞呢?”
“只有一个办法。”沙尔巴喇嘛树起一个指头,平静说道:“请大汗宣布一道诏书,赦免所有向张好古小蛮子投降的蒙古将士,就说他们是迫于形势不得不降,所以你不责怪他们,等到我们的大军灭了张好古小蛮子,他们将和所有坚守不降的蒙古士兵一样,接受你的赏赐,再乘着张好古小蛮子还没有关闭边市,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还有,让所有和张好古小蛮子单独签定了和约的蒙古台吉王爷写信,宣布他们的部落族民和张好古小蛮子签定的和约无效,宣布彼此之间将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战,断了他们和张好古单独缔结和约的念头。”
“妙!”林丹又是一拍大腿,喜道:“只要我宣布赦免所有投降的蒙古士兵,他们就不用担心回来以后被我处罚,也就不会给张好古卖命了!就这么办,国师你快给我拟一道诏书吧。”沙尔巴喇嘛答应,赶紧去拿纸笔,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向林丹抱拳说道:“启禀大汗,我军的营地之外,来了一队打着白旗的明国使者,自称是明国宣大总督张好古派来的,带有一包金银珠宝,准备送给大汗,犒劳我们蒙古大军。”
“果然来了!竟然还跑这么远来联系,看来张好古小蛮子是铁了心不憋什么好主意啊!”林丹和沙尔巴喇嘛都是心头一震,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林丹喝道:“去告诉明国的使者,叫他们滚蛋!要象和我谈判,除非他们明国皇帝派出的使者拿着张好古小蛮子的脑袋来再说!”
传令兵领命而去,可是片刻之后,那传令兵又跑了进来——腰里还多了一块鼓鼓的硬物,又向林丹禀报道:“大汗,那些明国使者不肯走,其中一个叫阮大铖的,听说还是明国的宣府知府,说是准备送给大汗你一个扶桑美女。”说到这,那收了不少阮大铖好处的传令兵还特意补充一句,“小的见到了阮大铖准备送给大汗的美女,确实很漂亮,察汉浩特城里的美女,没有一个比得上。”
“还有这事?”林丹一愣,开始心动了。那边沙尔巴喇嘛沉声说道:“大汗,你难道没有听寨桑禀报,这个叫阮大铖的蛮子,给额哲大王子也送了一个西域美女?”
林丹又是一愣,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喝道:“回去叫他带着美女滚蛋,再不滚,就叫人把他们打走。”那传令兵无奈,只得再次领命而去,谁也不曾想到的是,那传令兵没过多久竟然又跑回来了。这一次不等他开口,林丹先大怒喝道:“到底赶走没有?你别告诉我,那个阮什么的蛮子,又打算送我什么吧?”
“不是,他这次没说要送大汗什么。”那传令兵战战兢兢的答道:“他只是说,他是代表明国宣大总督张好古来向大汗你投降的,想要向大汗你递交降书,大汗你如果这次再不见他,他马上就走。”
“张好古小蛮子主动投降?”林丹和沙尔巴喇嘛一起目瞪口呆,稍微犹疑了一下后,林丹下意识的说道:“那好吧,把他给我叫进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计中有计
林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同意接见张大少爷派来的使者阮大铖,同样无比好奇的沙尔巴喇嘛虽然也想看看张大少爷到底想搞什么鬼,可是为了谨慎起见,沙尔巴喇嘛还是建议林丹把建奴使者阿拜和鲍承先传来,让这些曾经在张大少爷诡计下吃过大亏的建奴汉奸提供参考,以免林丹重蹈覆辙。而正在营中暗暗窃喜庆幸大明和蒙古终于打了起来的阿拜和鲍承先听到这消息,三魂差点吓飞了六魄,赶紧起身撒腿就往林丹的中军大帐跑,人还没进帐,阿拜和鲍承先就迫不及待的大喊道:“大汗,千万别上当!”“大汗,这是张好古小蛮子小疯狗的阴谋诡计,你千万别听!千万不能中他的计!”
“你们急什么?蛮子使者还没进来呢。”林丹用嘲讽的冷笑回答建奴使者的惊惶失措。旁边的沙尔巴喇嘛则安慰道:“三贝子,鲍先生,你们不用急,大汗记得你们的忠告,所以大汗虽然决定了接见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但没有急着让他们进帐,等你们来了再让他们进来。好了,你们不是和张好古小蛮子打交道的经验多吗?那你们一会就多给大汗提点宝贵意见做参考吧。”
“还没见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那就好。”阿拜和鲍承先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差点就瘫在了地上——没办法,实在太紧张了。这么一来,就连得道高僧沙尔巴喇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三贝子,鲍先生,至于这样吗?大汗不过是见见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你们用得着紧张和害怕这样吗?再说了,难道去传令的人没告诉你们,张好古小蛮子这次派使者来这里,是来向大汗投降的?你们还用得着这么害怕吗?”
“沙尔巴大师,你是太不了解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了!”鲍承先擦着冷汗,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小蛮子纯粹就是天下第一大忽悠,能把正的忽悠斜了,能把黑的忽悠白了,能把聪明人忽悠傻了,能把明白人忽悠瞎了!两口子过得挺好,他能给忽悠分别了!今天他来这里投降,能把你们必胜的军队给忽悠得必败了!”
“还有这事?那我今天倒要看看,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今天怎么忽悠我?”林丹自信大笑。不等鲍承先和阿拜开口继续警告,大帐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和蔼而又清朗的声音,“谁?是谁在背后说我们张宪台坏话?我们的张宪台为人正直,高风亮节,才高八斗,诚实可信,义薄云天,怎么会做出那些背信弃义、食言而肥、欺诈忽悠和坑蒙拐骗的事情?”说话声中,一个气质儒雅、容貌俊秀的中年儒生款步走入大帐。向林丹抱拳深深一鞠,恭敬说道:“小使大明宣府知府阮大铖,见过蒙古虎墩兔汗,大汗万福金安。”
大概是臭味相投的缘故吧,宣府知府阮大铖的卖相和张大少爷有得一比,颏下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举止斯文儒雅,五官俊秀,乍一眼初看上去,很能给人一种亲切温和的好感,算得上一个比较难得的中年美男子——也怎么看怎么不象后世所称颂的小人中的小人,奸佞中的奸佞!所以这么一来,就连林丹都被阮大铖的外表所欺骗,忍不住放缓声音,略带一点笑容说道:“你就是张好古派来的宣府知府?年纪很轻嘛。这么年轻就当上明国的知府,不简单。”
“多谢大汗夸奖,下官今年犬齿已是四十有一,已经很不年轻了。”阮大铖微笑答道:“倒是我们的张好古张宪台,二十四岁就当上三品大员,那才是年轻有为——当然了。说到真正的年轻有为,那应该还是尊敬蒙古大汗虎墩兔汗你!大汗你十三岁就继承汗位,继而横行漠南,破喀喇沁,灭土默特,逼喀尔喀,袭科尔沁,建立不世武功!而且大汗你的领地东起辽东,西至洮河,牧地辽阔,部众繁衍,牧畜孳盛,兵强马壮,就连我们大明皇帝都亲口称颂,中原仅一帝,漠北仅一人!这中原仅一帝,是指我们大明皇帝自己,漠北仅一人,就是虎墩兔大汗你了!”
“哦,你们明国皇帝这么称赞我?”林丹大喜问道。阮大铖郑重点头,严肃说道:“下官不敢欺瞒大汗,不仅我大明皇帝如此颂扬大汗,就连我们大明的百姓,每一个人提起大汗你尊讳,都要竖起一个大拇指说——蒙古从古至今,只有两位真正的大汗,一位是成吉思汗,另一位就是你虎墩兔汗!”
“大汗,你听到没有?”鲍承先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马屁拍得山响,话里没一句实话!你千万别听这个蛮子的奉承话,否则肯定会上他的大当啊!”
正被阮大铖奉承得飘飘欲仙的林丹兜头挨了一盆冰水,忍不住恶狠狠瞪了鲍承先一眼,这才收起心神,向阮大铖挥手说道:“别尽拣好听的说,我不会吃你们这一套。我问你,张好古小蛮子把我的儿子包围在阴山,又杀害我无数的蒙古将士,今天把派来这里,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女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向大汗投降!”阮大铖也不罗嗦,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宣大总督张宪台收到消息,听说你这次出兵宣大,并非为了与大明盟友开战,而是为了讨伐我们张宪台北伐科尔沁期间对蒙古百姓造成的无心之失,还有要求我们张宪台对大明军队围困贵国军队一事做出罪行,为了明蒙两国和平,也为了大明和蒙古的将士避免刀兵相见,更为了大明和蒙古的百姓免遭战火涂炭!我们张宪台毅然决定上表朝廷,请求辞去宣大总督一职。并且请求大明朝廷将他自己交给大汗,任由大汗审判处置!”
“还有这好事?”包括鲍承先和阿拜都认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把阮大铖的话给听错了。林丹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你们的张宪台,自愿请求明国朝廷把他交给我?任由我审判处置?”
“不错,正是如此。”阮大铖郑重点头,语气更为严肃的说道:“大汗也许觉得很不可思议,也一定很奇怪。我们宣大军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我们的张宪台为什么连一战都不打,就直接把自己交给大汗投降?”
“对,你们的张好古大人。为什么这么痛快就向我投降?”林丹点头反问。阮大铖没有急着回答,眼中还渗出几滴泪水,语带哽咽却更加严肃的答道:“因为我们的张宪台不想让自己变成民族罪人,大明的罪人!大明和蒙古是盟友,大明将士百姓和蒙古的将士百姓一样,身子里都流着华夏子孙的血液,不管是大明士兵还是蒙古士兵,都是娘生爹养的人,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张宪台不想看到他们为了自己而生死相搏,舍命厮杀,更不想看到他们暴尸荒野,任豺狼撕咬,任野狗吞食,而他们的亲人在家中望门而泣,孤儿没有父亲抚养,老人没有儿子赡养……”
说到这里,阮大铖已经是泪流满面,抽泣着向林丹说道:“大汗,我们张宪台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这些,更不想看到大明和蒙古的士兵尸体冷冰冰的躺在战场上,成为异乡冤魂,连一个给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所以大汗,我张宪台求你了,接受他的投降吧!不要打仗了,更不要为了他,让友好相处了近六十年的大明和蒙古成为敌人,让大明和蒙古手足相残,我们张宪台愿意用他的生命舍生取义,换取大明和蒙古盟约的延续,换取大明和蒙古永远的和平相处啊!”
大帐中异常安静,林丹不说话,沙尔巴喇嘛也不说话,就连恨张大少爷恨到了骨子里的建奴使者阿拜和鲍承先也不说话——因为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半晌后,鲍承先才大声冷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舍生取义!既然他张好古蛮子想要舍生取义,用自己的狗命换取明国和蒙古继续结盟。那他在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上,为什么杀蒙古人杀得那么狠?”
“那是因为你们建奴。”阮大铖收住泪水,严肃说道:“因为你们建奴勾结蒙奸部落,杀害了无数无辜的大明百姓和蒙古百姓,我们张宪台才不得不痛下杀手,替虎墩兔汗消灭了一部分蒙古叛徒!为了这事,我们张宪台也常常感到内疚,多次拿出自己的俸禄,请红教高僧为那场战役中阵亡的蒙古将士和百姓念经祈福,为他们超度亡魂!但尽管如此,我们张宪台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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