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不到一个壶里
今天召开书记办公会,主要研究安排人事问题。
这是苏一玮当市委副书记后的第二次有关人事安排的书记办公会。第一次是招商引资之前,讨论了一下人事安排,那次变动得比较大。苏一玮因刚刚被提拔起来,想用的人还不敢大胆起用,不想用的人也不好踢出去,私下里曾跟关天宇谈过,关天宇说先缓一步,他也不好争辩,只好顺从了关天宇和卫国华的意愿,同意了他们的方案。这一次人事安排,主要以苏一玮的提议为主。
参加这次书记办公会的除了关天宇、苏一玮和卫国华外,还有列席参加会议的组织部部长陈述年,外加一个会议记录员。
会议开始后,关天宇开宗明义地说:“今天书记办公会的主要目的就是讨论下一步的人事安排问题,根据一玮同志的多次提议,要对政府个别部门的领导进行调整。为了工作,适当的干部调整是必要的,从本意上来,也是为了量才而用,更好地发挥各基层单位领导者的主观能动性,更好地发挥他们的特长,加快我们西川经济建设的步伐。下面,我们先听听一玮同志的意见。”
苏一玮一听关天宇的开场白,就感觉到关天宇的城府比较深,拿得稳,你看不出他的态度,更看不出他的倾向性。你说他不支持你的工作吧,他没有说出一句不支持的话,句句都说得在理,而且还特意讲了调整干部的好处。你说他支持你吧,又好像有点勉为其难,是在自己的一再要求下他才开了这个会,并且直接把话语权交给了你。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客气的了,就把他的打算和看法讲了出来:“我在政府干的时间长了,对政府系统的干部相对也比较了解了。正如关书记所言,为了更有效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促进工作,发挥每个人的特长,适当地做一些调整是非常必要的。本着能者上,庸者下的用人机制,能推的尽量推一把,让他上到重要的岗位上去,发挥更大的作用;不适应工作的,必须要调整下来,不能让他占着茅坑不屙屎。鉴于这种情况,我提议以下人员应该做个调整,气象局局长章士元可任命为气象局调研员,调白金本同志为气象局局长;提升建委副主任李建设为主任。另外,政府现在缺少一位副市长人选,我建议应该上报李家昌同志为市长助理,赵守礼同志调市政府担任秘书长,提升市教委副主任汪东良为主任……”
苏一玮一说完,关天宇就接了话说:“好好好,一玮同志提出了很好的建议。用人就像下棋,怎么用好每一个棋子是非常重要的,摆好了,就能发挥出超乎你想象的作用,可能事半功倍;摆不好,也可能事倍功半。所以,用什么人,怎么用,看起来简单,真正做好了也不容易。”说着,他看了一眼卫国华说:“国华同志,你有什么看法,请谈谈你的意见。”
卫国华就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说:“既然关书记点我名了,那我就说说我的意见吧。”刚才卫国华一听苏一玮的提议,就知道他在排除异己拉帮结派。他也掂量了一下涉及到的这几个人选,对其他人的调整倒也没有多大的意见,唯独对提拔赵守礼和调整白金本有看法。他权衡再三,要公开表明他的态度,必然会得罪赵守礼,也肯定要和苏一玮的意见发生冲突,这就意味着,他俩的矛盾也由此从内心的较量上升为公然的叫板。如果忍气吞声勉强同意,他又觉得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白金本,他毕竟是自己调过来的人,又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关键时刻不帮他再帮谁?更何况,他觉得苏一玮首先拿白金本开刀,从某种程度来讲,也是对他的一次公然的挑战,看你如何应对?
“我基本上同意一玮同志的调整方案,但是,也有个别异议。第一,我个人认为,白金本同志还是不错的,这几年城建工作抓得很不错嘛,新世纪广场的修建,步行街的改造等等,都是有目共睹的。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才取得了这方面的成绩。像这样的同志,如果需要调整,也应该调整到一级局去,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不应该调整到二级局去,打击他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第二,对于赵守礼同志,我觉得这几年他负责教委工作,的确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比如升学率的提高,校园文明的创建,学校环境的改造等等方面,都是不错的。当然,也不能说样样都好,在对全市教育工作的整体管理上还有不足的地方。比如说吧,沙县红沙岗镇发生老师罢课的事件就非常糟糕,省报上曝光后,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谴责,这对我们沙县,甚至西川都有不可估量的负面效应,省委领导也批评过。这个责任重点是地方政府负,沙县负,但是统管全市教育的市教委有没有责任?那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至少在教师队伍的建设上,对老师生活的关怀上还做得不够到位,如果做得到位,了解这些下情,早一点把它化解在萌芽状态之中,问题的结果将会是另一种。鉴于这种情况,我觉得让他担任政府秘书长职务不太合适。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最终还得关书记定夺。”
关天宇打着哈哈说:“什么我定夺?不是交给你们大家讨论吗?说说,你们其他列席人员也可以说说。”
组织部长陈述年和市委秘书长张学文见二三把手发生严重分歧,不但尿不到一个壶里,而且还公然叫起板来,也不好多说什么,稍有偏向性,必定会得罪另一方,如果搞折中,搞不好反而把他们两个人都得罪了,在这种状况下,最好的办法是装傻。所以,这两个人都装起了傻,一个说,我还没有考虑好。一个说,对赵守礼我还不太了解。
苏一玮早就料到卫国华会在关键时刻出面为白金本说话,果不其然,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对赵守礼的意见竟然也这么大。很显然,卫国华表面上在说赵守礼,实际上是在说他。他知道,他与卫国华之间的较量也许从现在开始,已经变为公开的对决了。当然他也非常清楚,这里面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胜谁败。如果在这个问题上输给他,就意味着他在市委这边将会永远形同虚设,以后别想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他自然不会就此听之任之。他笑了一下说:“刚才听了国华同志的意见,觉得有道理。说实在的,我们都有过任用干部的经历,也有过被上级领导选拔调整的经历。对于具体的干部,要做具体的分析,就像黑旋风李逵在水中敌不过浪里白条,浪里白条在陆地根本不是李逵的对手一样,只要用对了地方,也许他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我这样说并不是有意贬低谁,也不是有意抬高谁,我觉得像赵守礼这样的同志社会交往广,人缘关系好,尤其是迎来送往,搞搞接待,疏导关系,比较适合。另外政府这边还不像市委这么单纯,杂七杂八的事儿比较多,动不动就是群众上访,单位告状,也得有一个善于协调和处理各种复杂场面和事务的人来管理,我提议让他当政府秘书长也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至于算不算提拔我倒没有多想,因为从职务上讲,政府秘书长充其量还是处级干部,并没有提上去。至于白金本,也许是块好钢,但是,从爱护干部的角度出发,调离建委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气象局不适合,市委这边也可以考虑考虑,政研室或者精神文明办公室不是也有位子吗?可以考虑加强这方面的领导。”
苏一玮说完,会场上立刻出现了冷场。苏一玮心里清楚,他的回答同样使卫国华始料不及。尤其“从爱护干部的角度出发”这一句,很有杀伤力。有了这样的话,谁如果再偏护,那就明显地带有了倾向性,而且还要担负起以后的一切相关的责任。他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当做一个噱头来吓唬别人,他的确是听到了不少有关白金本的风言风语,也从市纪委那边听说有人写过他的告状信。他看着大家都默不做声,知道他的话的确起了作用。
卫国华当然不可能就此沉默下去,如果沉默下去,就意味着他宣告失败,也意味着他的爱将白金本有经济问题。他非常清楚,苏一玮在不露声色中用了一个最恶毒的词语,就是“爱护干部”。在官场中的人都明白,一个“爱护”,含义非常深远,言下之意就是说,他很快就会出问题了,我们必须要“挽救”,否则,就有可能彻底被“断送”。然而,你要抓他的话柄来论是与非,似乎又不好抓,“爱护”是广义的,对谁都可以说,主要是说的方式不同话的含义也就不同。他知道,此刻如果不把他的观点反驳回去,以后他这个副书记在市委这边将会变得无足轻重。于是便说:“怎么说哩,爱护干部是没有错,我们要爱护,不仅仅对白金本一个干部要爱护,对其他干部,包括赵守礼这样的干部更要爱护。在场的人都清楚,西川的干部,无论是地级干部还是处级一把手,几乎谁也免不了有被别人写匿名告状信的可能性。在这个问题上,市委一贯很明确,凡是匿名信一概不予理睬,如果确属有检举人姓名的检举信,一定要认真查处,给检举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检举纯属事实,检举人还可以得到必要的奖赏。所以,在爱护干部问题上我们要同等对待,没有厚此薄彼之说。一玮同志这样说,是不是对白金本太偏爱了?太偏爱了不好,容易走极端。如果你是一位普通干部倒也罢了,而你是代市长,过分的偏爱往往会影响一大片人的情绪,尤其是当你的个人倾向转化成组织决策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你个人的了。”
苏一玮听着,心里一阵阵冷笑,看来,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反驳回去,以后自己在市委这边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你这个市委副书记还有什么作用?等卫国华一说完,他又接了说:“谢谢,国华同志给我们大家上了一课。其实,这些道理在座的每一位未必不懂,大家都很清楚,一些本来非常简单的道理,我们一旦把它复杂化了,就变得耐人寻味了。一个处级干部的变动本来是一道非常正常的工作程序,如果人为地附加一些别的因素,也就复杂化了。我的建议毕竟是建议,还没有形成组织的决策,倘若形成了组织的决策,也不至于对其他人造成影响和伤害。如果一个党员干部,连起码的工作调整都接受不了,他还能接受什么?如果连最起码的组织原则都不懂,他还能有什么作为?我想白金本同志还不至于如此,恐怕是国华同志太担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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