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珠习礼丝毫没有延请苏浅兰进入禅房的意思,直接就缓缓说道:“祖古大限将至,本不该再跟格格牵扯什么,可惜祖古修行不够,始终无法摆脱执念。日后转世,少不得还会继续关注格格,希望格格记住满珠习礼的名字,将来听到此名。能结善缘!”说完不等苏浅兰有所反应,便在对她的凝望中倒退几步,转身走回了自己的禅室。
苏浅兰望住了他的背影,愕然发呆,原本听他开始说头一句话的时候,心都吊了起来,以为自己要走的事给他神通广大算了出来,哪知道他就说上这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而已,根本没有留难自己的意思。
活佛要死了?要再度转世了?苏浅兰心中一乱,赶忙整理思绪,认真思考着满珠习礼的这番话——他是活佛,活佛所谓大限到来,其实也就是要转世,这个好理解!可他为什么特意要自己记住他的名字?什么叫能结善缘?是要自己转世之后的他保持联系还是苏浅兰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纠结中带着林青返身朝外头走去。
活佛转世,多么神奇的事!若非时候不对,她哪肯放过这个探秘的机会。但现在,她却只能搁置一边,遐想而已!谁知道满珠习礼下一世会转生到哪里去,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去寻找满珠习礼的转世灵童——况且这事也轮不到她来做,自有喇嘛教的人出面处置。
只是,想不到满珠习礼看来这么年轻,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竟然就要死了,而且自己还知道自己大致的死亡时间,世事之玄奇奥秘。真是莫过于此!
不过,连穿越时空这种事都真实发生了,还是自己在亲身经历着,这世上,大抵不会再有其他怪异离奇的事,能让人大惊小怪的了。
顺利下到山脚,焦急等候的阿娜日松了口气,赶忙牵来苏浅兰的黑马夜辰。苏浅兰翻身上马,接过金刀,转头望向十多米外早已带着手下肃然守在一侧的戈尔泰。
和平时不一样,今天的戈尔泰看起来精神奕奕,眼中暗藏风采,不再像往常那样,深潭般勾人的眸子里是一片止水,望之令人心碎。
看到苏浅兰询问的眼神,戈尔泰微微点了点头,雕刻般坚硬的面部线条出现柔和的变化,一成不变紧抿着的唇部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苏浅兰心中也很高兴,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自由,也为戈尔泰心结渐开,抑郁渐去。春风拂面般对他笑了一笑。策动坐骑,向城中驰去。
察汉浩特还是像以前一样热闹,到处是来自各地的商贩,更有林立的店铺酒馆,揉合了中原与西域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苏浅兰没有去汗宫觐见苏秦的打算,该说的都说过了,再见面只会增添伤感,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假意游览一番,然后就直接出城“跑马”。
心不在焉却又貌似兴致盎然的随意逛了几家店铺,在阿娜日急迫的眼神中,苏浅兰觉得时机已至,再度翻身上马,远远的瞥了戈尔泰一眼,淡然道:“走吧!到城外去走走!”
“是!”阿娜日强抑着内心激动,大声答应,连梅妍都有了些许动容。
一行人朝着城南方向没走多远,就见左方卫士开道,来了一队贵族车马,路边行人商贩纷纷让道。这是汗都特有的风景,每当有王公贵胄出行,而又不想遭受干扰的,就会摆开仪仗,驱人清道。
苏浅兰身为金刀郡主,又是林丹汗亲许的未来大福晋,就算在汗都,也少有人能越过她去,以往遇到这样的排场,十有八九反而是对方停在路边。给她让道。可如今她只希望麻烦越少越好,自然而然就采取了避让的姿态,缩在人群后方,只盼对方赶快过去。哪怕对方等阶其实不如她也好,反正让一让也不会少块肉。
骑在马上正盯住那队人马,盼着人家快快远离呢!那边有辆车子的遮帘掀开一角,探出小半个脑袋。苏浅兰一见之下便是一呆,那不是别人,却正是泰松公主!
糟糕了!苏浅兰下意识的就想下马藏在人群里。自从认识泰松公主,再后来帮她追回汗宫大部分失窃的宝物,又暗中设计了贵英恰的性命,使泰松公主不但得回婚姻的自由,更获得林丹汗的厚赏,泰松公主便就此粘上了她,简直已把她当成了崇拜的对象。
这人若是忽然间看到了久违的心中偶像,还能轻易放过?苏浅兰苦笑不已,只好暗暗祈盼泰松公主隔着人群没认出她来,好好走她的路,别来缠上自己!
然而什么叫事与愿违,苏浅兰终于深刻体验了一把,她认出泰松公主的瞬间,泰松公主同样看到了她!隔得远了,面目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可那匹奇特的黑马,还有那手里反射着宝石亮光的金刀,以及那身不张扬却养眼的衣裙,说那不是金刀郡主,鬼都不信!
“停下!停下!”泰松公主急忙叫停,不等车子停稳,便差了贴身侍女托雅去请苏浅兰过来,自己本来的出行目的都抛到了脑后。
“哈日珠拉格格!我家公主有请哩!”托雅一脸笑意。周围行人自觉的给她让出条道,她连挤都不用挤,很快就到了苏浅兰马头前面。
果然躲不掉了!苏浅兰欲哭无泪,无可奈何的跟着托雅到了泰松公主车驾之侧。强笑着打了个招呼:“公主您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没什么事,就是心中不快,出来走走!”泰松公主的回答让苏浅兰更想哭了。
“公主为何心中不快?”苏浅兰自然不会流露内心情绪,反而关切的问了一句。虽然正焦急无奈,但她也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不晓得泰松公主还能碰到什么不如意的事。
“唉!”泰松公主叹了口气,郁郁的问:“你还记不记得吉达贝勒?”
“记得,怎么了?”贵英恰的那个色鬼儿子,纨绔少爷,苏浅兰哪能不记得,听泰松公主提起他名字,只恨当初竟没把他剐了,以至今日会碰上不开心出游的泰松公主。
泰松公主看看路边好奇偷望过来的行人,向苏浅兰提出了邀请:“不如你上车来,去我府里坐坐?你主意多,一定可以帮我!”
苏浅兰郁闷得只想撞墙,面上则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吉达贝勒算得什么,没了贵英恰统帅大人和长公主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能有什么事为难到您!”
泰松公主脸上现出一个烦恼的苦笑来:“你不知道,大汗临走前,不知怎的,想起他来,说他孝期也过了,该娶大福晋了,将他的婚事,交给了我来办!这不,我在给他物色大福晋的人选呢!你说,他的名声这么坏,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呀!”
苏浅兰一听,朗声大笑:“原来是这样!这事您别找我,我巴不得他成不了亲呢!免得祸害人家好好的姑娘!”
泰松公主可怜兮兮抬头望住了马上的苏浅兰:“你就当是帮我的忙吧!拜托了!”
“嗯!”苏浅兰眼珠一转,笑道:“你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我进宫去看望苏秦大福晋,闲聊时好像听她说起过,有几户人家削尖了脑袋想把女儿送到宫里去,她正头疼着呢!公主不妨去找她拿个主意?说不定能匀出合适的对象。结了您的差事!”
泰松公主眼睛一亮:“是啊!这主意挺不错的!你要一起吗?陪我进宫一趟?”
苏浅兰连忙摇头:“不了!这事我不掺和,您自己去吧!我还是到城外跑我的马去,苏秦大福晋那里,您不用担心,她很好说话的。”
“哦!那好吧!”泰松公主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苏浅兰对吉达很没好感,不愿理他死活也是情理中事,当下遗憾的道别了苏浅兰,取道汗宫而去。
送走泰松公主,苏浅兰长长出了口气。阿娜日在耳边轻声埋怨不已:“好倒霉!竟然会遇到公主,耽误了这许多时候!还好主子几句话把她打发了去,要不就糟了!”
看看天色,苏浅兰也有些急了,沉声道:“顾不得这许多了!咱们快走!”当即加快马速,再也理会不了路旁行人鸡飞狗跳的闪避,一路朝城门奔去。
蒙古贵族可不会像苏浅兰过去那样看重百姓的安全,他们早已习惯目中无人的行事方式,在闹市中跑马,那是家常便饭。因此,苏浅兰虽然这么做了,紧跟着她半是守护半是监督的那些汗宫禁卫倒也不以为意,一个个跟着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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