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一前一后来到李贤这边的时候,李贤固然是蹭地站了起来,太子李弘也连忙拽起了李显和李旭轮。
“你们十叔过几天就要回封地了,我明天在府上置酒,你们谁要是有空就过来陪陪。对了,太子就不用劳驾了,否则若是被我灌出什么事来,九哥那一关我就过不去!”
这无疑是说,除了太子谁都得去!此时此刻,除了太平公主满脸兴致昂扬,其他人都苦了个脸。在官方的褒奖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赏赐时,临川长公主一直被记录为温恭俭让,妇德妇功的代表,但事实上,只要熟悉一些的人,全都会知道什么贤德都是空话。作为李焱娘和屈突申若的前辈兼半师,这一位如果是模范才有鬼了!
既然拒绝不能,那就只得答应,李贤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觉悟答应了下来,而李显和李旭轮就更没有办法推搪了。而李令月更是扑在临川长公主怀里提出了一大堆要求,俱是被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整个过程中,一向伶牙俐齿善于待人接物的纪王李慎就一直在旁边张大嘴看着,一点看不出世人称道的贤明模样。
好容易恭送了临川长公主离开,李贤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顺便擦拭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要说这毕竟是盛夏,虽说酒宴就在湖边,甚至动用了数目庞大的冰块用来降温,但该热还是热。顺手拿起折扇使劲摇了摇,见李弘虽说满头大汗却仍是正襟危坐,他便在背后悄悄拉了一把。
“好了,今儿个又不是你娶太子妃,也不是你过生日,用不着那么硬挺着。逃席的似乎不少,我们也找个地方凉快去,反正好看的节目已经过了!”
前头那句话让李弘情不自禁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而后头那句话的说服力虽然不够,但眼看别人的注意力确实不在这儿,这位循规蹈矩的太子也生出了一丝冲动。于是,在李贤锲而不舍的劝说下,他终于借了一个最完美的借口,和李贤一块尿遁逃席去也。
离开了人多的酒席钻入林中,耳边的人声鼎沸渐渐变成了鸣虫不止歇的叫嚷。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点点洒落下来,柔和却不刺眼,然而,那星星点点的月光却不足以驱走林间的黑暗,因此李贤几乎靠搀着,才让李弘不至于被那坑坑洼洼的路面绊倒。
“真是奇怪,才隔了那么一小段路,这里却这么幽静凉快。”李弘随手一抹脸,那满手的油汗让他颇感无奈,干脆学着李贤靠在了背后的大树上,随即低声道,“其实,明天九姑姑请客,我也想去凑凑热闹的。”
李贤简直认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五哥你不是傻了吧,我躲都来不及,你还想去?你难道不知道,九姑姑那一疯起来,简直是谁都拦不住,恐怕她也是担心忘了你是太子这档子事,才不敢请你去的!再说了,明天纪王越王都在,你还是避避嫌好了。”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一时谁都没有说话。良久,正当李贤琢磨着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斜里窜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大唐皇帝真的一意孤行,要绝我们的所有后路么?”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兄弟逃席闻危言,武氏三思逞心计
客?
这是李贤听到那莫名其妙一句话的时候,心中生出的第一反应。然而,那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要知道,这芙蓉园为了今天的夜宴,上上下下的人也不知忙碌了多久,尤其是内侍省那些有头有脸的宦官们更是累了个人仰马翻,怎么也不可能被人混进来。再说了,芙蓉园外驻扎的羽林军又岂是吃素的?
然而,虽说不是刺客,这话听来总归没什么善意,因此,他在李弘的肩膀上轻轻一捏,对方立刻会意地屏息凝神,静听人家究竟要说些什么。可是,这节骨眼上,那声音忽然又压低了下来,加上四周鸣虫鼓噪,一时间那随风飘来的声音竟是模模糊糊,难以分辨清楚。
“吐蕃……疏勒王……举旗……”
“李遮匐……不死……李继诸……”
模模糊糊几个字一过,两个说话的声音忽然偃旗息鼓,到最后一点声息都没了。李贤在那里等了许久也不听下文,遂低声吩咐李弘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悄悄掩了上去,没一炷香功夫便回转了来,颇有些懊恼。
“人已经走了,听这声音,肯定是今晚参加夜宴的某个番子!”
对于听壁角的勾当,李弘这个太子自然没什么经验,但是对于国家大事,他的经验就比李贤丰富多了。可仔细思量了一下那简简单单几个词,他一时却也找不出什么思路,此时。见一缕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射下来,正好照在李贤脸上,映衬出一张咬牙切齿地脸,他顿时为之莞尔。
“有什么可懊恼的,我大唐东征西讨灭的国家部落不少,那些番邦嘴上臣服,心里不服的多了,不过几句话的光景。有什么好担心的?辽东指日可待。至于西北。你这个雍王不是亲自在那里打了一场大胜仗?如今还有裴行俭看着,出不了事。”
这再赫赫有名的名将也未必能保证百战百胜,他这太子兄长居然断言出不了事?李贤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出了一番话。
“五哥你是没去过西域那地方,不知道那里的风险。那里不是一望无际地草原,就是连绵起伏地高山,没有中原这种城池。大唐虽说设了安西大都护府,但那不过是名义上地所有权,安西四镇的兵权还是掌握在各自的王手上,这不乱还好,一乱就是大乱。就比如吐蕃,眼下虽然说他们国内斗得不可开交,但一旦内斗完了,就该打别的主意了!”
泱泱中国讲究的是气度。所以。这储君作为未来的君王,太傅所讲授的第一课中,往往就是仁义气度。这中原历朝历代。在内斗地时候无不是你死我活恨不得死掐到底,但每每对外作战,却往往是点到为止。换言之,也就是你上了降表表示了“诚意”,这兵也就能撤了,顺便朝廷还会表示一下大方,充阔佬似的拿出钱粮支援一下,哪怕那年头中原百姓都得勒紧裤带过日子。
这就是中原大国的气度!
李弘就是从小潜移默化,深受这种教育影响的储君。太宗皇帝当年制进德冠赐予文武百官,就是为了显示文治大于武治,这天下太平就得收刀兵入库,历来是文臣鼓吹的重点——原因很简单,要维持一支百战精兵,花费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李弘还有一点非常卓越的优点,那就是从善如流——不过这从善如流只是针对某些人而言,并非所有人都能享受的待遇。因此沉吟片刻,他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办法把刚刚说话地那两个人地身份查清楚。”李贤一根根捏着手指,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虽说今天来的番人不少,但能够和这两句话搭上边地总归还有限。大不了我让慕容复那小子出马,让他四处拜拜门头也好。”
李弘还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意见,忽然又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紧跟着,随风就飘来一股酸臭的味道。他只是眉头一皱,旁边的李贤就立刻拽着他退到了上风的位置。顺着树枝的枝丫,隐约能看到那个扶着树干不断呕吐的人影。
李贤瞧着那家伙颇觉得有些眼熟,再一想,不就是早上刚刚见过的武三思?忖度这时候上去见面没什么意思,他耸耸肩拉着李弘就想走,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这喝酒喝多了呕吐是很自然的,可看武三思的光景,分明是抠着喉咙使劲往外呕吐,更像是想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这家伙……不是怀疑有人在酒菜中下毒吧?
这人长大了,当年那结下的梁子李贤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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