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贴切——这李贤一个大男人呆在她们这一大群女实是和绿的草亭夹在红的梅林中一个道理,可不是万红丛中一点绿?以往只有她们这帮娘子军打趣别人,从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地感取笑她们,因此,屈突申若忽然第一个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六郎替我报了一箭之仇,上回她们拿着你送给我的诗作由头,取笑了我好一阵,这次活该她们这万红当陪衬!”
她这话一起,少不得招来众人一顿笑骂,而李贤便趁机笑眯眯地去给小丫头帮手。但凡富贵人家,没有人不学一两手茶道的,李贤虽说不拘小节,但学习这种礼节的时候却不敢马虎。这年头世家大族论风度论休养,要是他连这一手也不会,就算是皇子也免不了给人笑话。
只可惜一帮女人虽说都是出身大家,却对于饮茶这种风雅差事并不热衷,炭炉只烧了一回水就用来烫酒,而这一回掌握火候的就换了屈突申若,小丫头则趁势缩在李贤身边说悄悄话。
光是饮酒自然无趣,几杯下肚,屈突申若瞥了那边一对璧人一眼,忽然建议道:“这赏梅赏雪没个由头未免无趣,不如大家喝酒行酒令如何?”
“那还不如划拳呢!”
殷秀宁当即反对,而其他人立时笑骂她市井,这行酒令便定了下来。李焱娘又提出这里有李贤一个大才子,作诗未免无趣,若是轮到,便说一句四七格的吉祥话,如是就连殷秀宁也喜笑颜开地答应了。李贤自忖几句歪诗足矣,刚刚点头,屈突申若冷不丁又加上了一句。
“今儿个统共这么几个人,轮到谁行酒令的时候,便自饮一杯。倘若做不出,便自饮三杯,然后指定别人代作,代作者同样自饮三杯,如何?”
还不等李贤反对,众人便纷纷答应,他顿时心中叫苦。可以想见,一旦谁做不出来,必定都是让他代替,这么下去他不知道得喝多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见屈突申若取了骰子出来,他干脆便第一个抢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就由我先开始吧。”
他随手掷出了一个三点,合上盖子看了一眼众人,这才笑眯眯地吟道:“围炉拥裘,赏梅赏雪赏美人。”言罢他立刻自饮一杯,眨了眨眼睛便坐了下来。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好半晌,屈突申若才哑然失笑道:“快看下一个是谁,没来由让六郎捉弄了我们一番,若是不找回场子怎么行?”
众女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嚷嚷一定要报仇,接下来一看那骰子,再一点人头,竟是轮到秦无熙。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气鼓鼓地站了起来,瞪了李贤老半晌,忽然扑哧一笑道:“偷鸡摸狗,捉贼捉赃……捉奸情!”
话音刚落,众女顿时哄堂大笑,秦无熙本人自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李焱娘一个劲地用手在桌子上怦怦直拍,屈突申若一口酒喷在了炭炉上,引来火星滋滋作响,殷秀宁则最是夸张,连人带胡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被当作靶子的小丫头脸色红得像柿子似的,死命把李贤一推,干脆气鼓鼓地坐到了屈突申若旁边。
李贤摸了摸鼻子,没好气地瞪了那边得意洋洋的秦无熙一眼——至于么,他不过是小小打趣一句,这一位居然连捉奸情都捣鼓了出来,出洋相也没这么让他出的吧!
好在秦无熙出了一口大气,李焱娘等人便无心再拿他取笑——就算不看他的面子,至少也得看小丫头的面子,不能让人太难堪了。因此接下来几轮不过是应景的吉祥话,李贤又代作了两句喝了好一堆。终于,当小丫头一下子掷出一个一的时候,终于轮到了一直笑眼旁观的屈突申若。
这一天的屈突申若头戴金冠,身上穿着一身蓝色阴阳鱼道袍,这原本是极其庄重的打扮,偏生她穿着就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慵懒媚态。轻轻转了转手中酒杯,她忽然高声吟道:“星沉月起,看天看地看乾坤!”
言罢她举杯一饮而尽,此时,座上方才响起了漫天喝彩声。李贤见这位大姊头面色露出一种醉态的微红,暗自称奇的同时更有些纳闷——按理说屈突申若并未喝什么酒,怎么会有些醉醺醺的?好在朝廷如今并不因言治罪,此等狂语若是放在后世,只怕是早就化作齑粉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捉贼捉赃捉奸情
说寒风一阵接一阵地呼啸而过,枝头红梅却依旧绽放执地霸占在枝头不肯落地。地上厚厚的积雪中但可见一只只脚印,雪地红梅,冷风瑟瑟中流露出无限生机。
草亭中的众人好几圈酒令行下来,大多添了几分醉意,大多到院子中的几间客房中睡觉醒酒去了。小丫头原本打算强撑着,到最后李贤见她面颊酡红,便亲自送了她去房中安歇,转回来一看,草亭中原本还在的李焱娘也不见了,只剩了屈突申若一个人。
“贺兰睡了么?”
屈突申若亲自给李贤斟满了一杯,见他点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我差点忘了问你,上回程老爷子给你的见面礼,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李贤顿时很有些脸色不自然,赶紧仰头喝了一杯掩饰面上尴尬。一放下杯子,见屈突申若笑得诡异,他只得干咳一声反问道:“申若姐你既然这么问,想必是收到了好东西,何妨给我看看?”
屈突申若却比李贤大方,笑吟吟地从腰中取出一个银质香球,径直递了过去。看李贤在那里翻来覆去看不出奥妙,她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是个在这上头不上心的,要说京城的王公大臣,哪家在熏香上头没个独门秘方,哪种香哪种作用,却是个不相同。程老爷子送了我几道秘方,你可能辨别得出来?”
李贤虽说记性好涉猎极多,但也只限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一向固执地认为男子熏香就是臭美,所以每次都不许阿萝在浆洗干净的衣服上熏什么香料,更不用说对这东西有什么研究了。正因为如此,他的鼻子方才对香料极其敏感。上次屈突仲翔失踪那回,也就是他发现了墙角隐约遗留的香气。
此时此刻,他听说老程居然送给大姊头一道制香秘方,不禁差点没惊掉下巴。程咬金是武人。大姊头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地,怎么会捣腾这劳什子玩意?长安城中赛香会虽多,但他李六郎却是出了名的从来不去。他能品鉴什么香料好坏?
把玩了一番那个银质香球,他轻轻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却只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似乎带点苿莉花香,又似乎有一种梅花香气,很是幽雅怡人,倒是和他所知的那些熏香不同。他刚想出口称赞,忽然觉得脑际一阵眩晕,竟是很有一种昏昏欲睡地感觉。还没等他想清楚这是为什么,就这么直挺挺地一头栽倒了。
“六郎,六郎?”
屈突申若见李贤人一倒。立时愣住了,上去推了两下,见其依旧动也不动,她便知道这不是对方装假蒙骗。她从李贤手中取过那香球,反反复复看了两三遍。又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发觉自己没有半点其他反应。不禁有些茫然。
这分明是程咬金所赠香方中最为淡雅的一道方子,怎么会好端端地把人放倒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左顾右盼,这才想起道童都被李贤遣走了。而自己这些人地随从则安置在院外,若是此时出去叫来未免怪异。见李贤面色微红,似乎更像是酒醉,她这才稍稍心定。
都是程咬金那个老家伙做的好事,说什么女儿家除了舞刀弄枪,至少也得会制香。如今她倒是把最难的那道方子做成了,结果那家伙根本不懂,非但如此还一头倒了!
见寒风日紧,她自是不好把李贤一个人丢在这草亭之中,遂干脆上去把人架了起来,这才发觉李贤虽没有她高,看上去也不甚健壮,分量却着实重得很。好容易把人挪到了最后一间空屋,她便把人往床上一扔,自个则抓起旁边地茶壶痛痛快快喝了一气冷茶,旋即抬手擦掉了额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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