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走了,钱庄无主,万一走露了风声,城里的百姓必然以为此役必败。一旦发生挤兑,我若紧闭钱庄大门,是我阜康失信于民,我若敞开大门,钱庄必定不保。拿了钱的百姓会想尽办法,哪怕是挤也要挤出杭州城门,这里就真的变成了一座死城。”
拉过他,阿四要他直面她的双眼,不要一丝一毫的回避,“你宁可在这里等死,也不愿跟我一搏?”
他不知她话中深意。
“靠言有意未必能在杭州城弹尽粮绝之前把粮草送进来,可集合你我之力就不同了。”
她的话让胡顺官眉头渐锁,她的智慧和他对商场的熟悉的确有望做成这事,可是……
“不行,现在形势紧迫,你还是赶紧走吧!”
“我是要离开杭州城,可我也同样可以帮你筹集军民所需粮草。”
她打定的主意,无人可以动摇,她会让他领悟这一点的。
阿四亲自前往巡抚衙门,密向王有龄说了自己对眼前危机的想法和目前可行的解决之道。
“总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和胡顺官亲自去想法子筹集粮草,然后亲自押送回来。”
条条框框、字字句句都摆在王有龄面前,阿四说得字字珠玑,他佩服得连连点头,“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事情紧迫,阿四见他答应了,连忙转身去找胡顺官,没料想王有龄竟在她的身后赫然开了口。
“若城已破……”
“呃?”仗还没打,他这个一省巡抚就在想着丢城战败之事,阿四挑眉望着他。
他何尝不知将心为重的道理,只是这一仗凶多吉少,他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想留住他想保护的生命,“若城已破……你们……你和顺官就不必回来了,远远地带着粮草、家当……走吧!”
“你该知道,他不会的。”他不会弃你而去,他不会弃这座城而去,为了他心中所谓的道义——为人的道义,为商的道义。
“我知道,我也知道,唯有你能让他舍弃这座城。”因为在他心目中,你比这座城重要,重要得多。
他话里有话,阿四听出其中滋味来,却佯装不懂,“到什么地步说什么话,这一次我不是以漕帮的力量与胡老板合作,我也不确定有多少成功的把握。但我会尽力,尽我全部的心力,王大人,就此别过。”
阿四走了,消失在王有龄的视野里。望着她的背影,他在想,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她……
跟王巡抚讨了主意,阿四转身便回了漕帮,有些事有些话她早该跟威爷交代,却一直拖到现今。
是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威爷。”
她进门的时候,威爷正在一个人下棋,黑子白子摆了满桌,手边还放着一本棋谱。这是他从京城带回来的绝版棋谱,已研究了数日。
“阿四?找我有事?还是,外头发生什么……”威爷心不在焉地盯着棋盘,不时地打两个哈欠,“这什么破棋谱,怎么看不懂?”
“威爷,”阿四低头轻语,“你棋谱拿反了。”
“呃?”威爷看看书皮,尴尬地将它扣在桌上,本以为买本不认字也能看得懂的棋谱随便充充文人,没想到还是不中用。算了算了,还是不看得好。
“说正事,你找我……”
阿四照现代人的规矩递上一封信,知道威爷看不懂上头的字,她主动告诉他:“这是我的辞职书。”看威爷茫然的眼神,知他听不懂她的话,她用清朝人的语言告诉他,“我打算辞工,不再当漕帮的大管家了。”
“啊?”她一句话害他慌得将那些黑的白的全都丢在了地上。
阿四做大管家这两年,漕帮的事陆续全都交到了她手上。漕帮的生意做得比从前大,赚得也比从前多得多,他这个帮主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喝茶看棋谱充文人,这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阿四,谁开罪了你,你跟我说,我去捶他,保准让他给你磕头谢罪。”
“并不是因为谁得罪了我,我才来跟威爷您辞工的。”若因为这种事,她早已辞工辞了几百遍了。
那些男人每天用鼻孔对着她,她还不是一日日地做着她的大管家,受着他们的白眼,发着她的雌威。
跟她在年一样,家族里人人看她不顺眼,个个觉得她不应做这个执行总裁。她依旧我行我素,坐在她的位子上给他们一个个派工作。
她从不在乎别人的评判,因为她压根不在乎那些人。
“原本我来漕帮是因为受酣小姐之托,这两年的光景,我自觉酣小姐成熟了许多,可以独当一面,我这大管家的位子也该让贤了。”
“酣丫头还不够成熟,帮里你一向管理得很好,别跟我提辞工的事,你继续做着。要加工钱或是加花红,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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