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字——雪岩(1)
阿四尚未踏进王家大门,里面闹哄哄的声音就引得她驻足。
“你要是连这点面子都抹不开,你还能干什么?”
是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本不想站在这里偷听人说话的,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恰巧胡顺官的声音飘了出来,阿四便站在原地当回小人好了。
“采菊,你别这么说有龄,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抹不开这面子也是可以理解的。”胡顺官拉着采菊,又是劝这个又是说那个的,“不过有龄,这摆在眼前的出路,你也不妨考虑考虑。”
听胡顺官这么一说,采菊更来劲了,“就是就是,你看胡大哥也这么说吧!”她指着王有龄的鼻子嗔道:“你同窗何桂清已经在朝中当了大官,现在正是官运亨通,你去写封信联络联络,请他关照几分,补个缺有什么不行?你说你说,有什么不行?”
王有龄倔强地撇着嘴,“我不愿意——求人我不愿意,求同窗我就更不愿意了。再说朝廷补缺都得花银子,又不是找了他,就不用花银子了。何苦丢那个人?”
“他不是你同窗嘛!先让他垫着几百两银子,等你有了缺上任做官再还他就是了。”在采菊看来,这就跟向邻居家借个鸡蛋借个盐一般简单。
阿四在心中暗忖:妇人见识,真正是妇人见识。靠着同窗做上官,这一辈子在何桂清面前还有体面吗?
她正想着,里头王有龄叫骂起来:“妇人见识,你这真是妇人见识。”
没料到他竟与她有着相近的心思,阿四继续竖着耳朵听下去。
“托同窗讲情要官已经够失颜面了,还找人家借钱当这个官,我还不如现在就跳进西湖——死也死得干净。”
王有龄气得往外冲,正巧碰上言有意和阿四两个杵在那儿呢!瞧他们的神色,王有龄已知这些关起门来的家丑已被听了去,索性把个面子放到一边,向他们讨起理来——
“你们两个来得正好,你们倒说说,我这封信写得写不得?”
“要我说只要能当官实现抱负,现在委屈点不打紧。”
阿四就知道言有意会这么说,其实作为一个商人,站在利益得失面前,她也觉得信不妨写写。
没有人站在王有龄这头,他无比沮丧地倚着墙坐在门槛边。这会子,胡顺官将一直揣在怀里的那五百两银子一把塞进了他怀里。
“拿着这银子去补个缺吧!”
见着那包银子,王有龄像碰到烫手的山芋直往外丢,“不行,不行,这万万使不得。昨晚阿四大管家不就说了嘛!你私下里将银子借贷给我,这是犯了钱庄的大忌,是要断你生路的,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毁了你的一生——我不要,这钱我不能要。”
胡顺官有自己的考虑,“你拿了这钱去补缺,等当了官再把钱还给钱庄。我设法跟掌柜的把事说通,不一定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王有龄可不敢想得太简单,“万一我拿着这笔钱补不到缺呢?叫我拿什么钱来还你?叫你怎么跟钱庄交代?”
两人正推来推去,阿四挤进了他们当中,“你们先别说那么多废话,胡顺官,我有句话想问你——你还有没有别的名字?”
这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么一个问题来?
胡顺官呆愣着回说:“我爹娘都没读过书,也不认得字,随便给起了‘顺官’这个名字。入钱庄做伙计的时候,东家嫌‘顺官’这名字不好,又给起了大名——光墉。可我一个跑街的,也没人喊我大名,都是顺官、顺官地喊着。”
胡光墉、胡光墉……
阿四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三个字,好似胡雪岩又叫胡光墉,莫非真是他?或许人有重名也未可知……
“你还有没有别的名字?”只要还有一点点可疑,她都要质疑到底。没道理她掉进清朝,随便遇上一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吧!“比如字、号什么的。”
“我一个跑街的哪有什么字、号?只有有龄这样的读书人怕才有字、号什么的吧!”胡顺官咧着嘴跟王有龄开玩笑,“要不你给我起个字得了,改明儿我跟官家老爷或是秀才举人打交道的时候,也充充自己认得几个字。”
王有龄还真就琢磨上了,“一个人的字号还真要好生琢磨,要跟性情相仿,断不可随便乱起,否则定辱没了品性。顺官,你最好做那雪中送炭的事,叫‘雪翁’如何?”
言有意一听来劲了,“雪翁?是白胡子老头的意思吗?”
这算什么字号啊?四小姐讥讽道:“雪翁不错,不叫雪岩就行……”
她话未落音,胡顺官先拍着大腿站起身来,“雪岩?‘雪岩’这两个字不错,我就决定字——雪岩。”
“你不能叫雪岩,胡顺官,我说你不能叫雪岩,你听见没有?”
胡顺官心想他一个跑街的,前半辈子连大名都没派上用场,这所谓的“字”不过是取了图个好玩罢了,他压根没想到这两个字对他的人生有着什么重大意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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