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了电话,程远到楼下买了包烟,一个人到宿舍楼的天台上,待了一夜。就着弥漫的烟雾,躺着看了一宿的星星。星星明明灭灭的闪着,程远不知道老头儿会是它们其中的哪一颗。或者这片南方的天空里根本就没有北方的那颗。
老头儿是12月就去了的,可是他却4月了才知道。他还记得最后一次和老头儿通话。在11月,程远工作中被夹了手,有点儿严重。老头儿说他怎么那么不小心,让他去看医生,去买药。声音洪亮,听起来特别健康。想必那个时候是为了不让他担心,特意提高了嗓门。
再之后,程远再往家里打电话就没再听过老头的声音了,他不是在打麻将,就是去伺候他那一亩三分地了,连后来老头儿生日打电话也没能跟老头儿说上话,现在想来都是借口。
程远和哥哥差不多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留守儿童。父母工作在外地,程远和哥哥放养在爷爷奶奶身边。
程远想起来小时候,冬天和老头儿一个被窝睡觉,老头儿怕他冻着,使劲儿给他盖被子,差点儿给他焖死在被窝里。那个差点儿被窒息而死的点儿是程远最早的记忆,大概4岁。
程远还想起来,他小学的时候,老头儿冬天自己做卖冰糖葫芦卖,夏天卖雪糕,每每回来都给哥哥和自己留几串。
初中,有次放寒假,住校生的被褥什么的都要带回自己家。别人家都有爸妈骑车来接。老头儿徒步来,抗着被褥和琐碎走了好几里的路抗回家。
高中学校在县城,每个月回家一次,回回都有好吃的,好喝的。
大学………
也不知道是不是星星闪了眼,一滴泪从程远的眼角划出,落进了耳朵里。世界突然很变得安静,仿佛他被扔进了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脑子里那个声音扯着嗓子喊他小远。
第二天,程远买了火车票,当天买的,只有站票。一天一夜,站在车厢连接处,看着窗外倒退着的事物,回一个没有了老头儿的家。
所有一周之后实习结束在单位该签的字,该走的手续,都交给了王海代办。一个宿舍出来的哥们儿,他责无旁贷。
从车站出来,直奔医院。奶奶见了程远拉着他的手就哭。
说老头儿最后那几天怎么过的,说老头儿一直想让程远他爸给程远打电话,想再听听程远的声音。但是他爸没有打,怕程远知道了会跑回来,怕影响程远的所谓的实习。
程远看着他爸,不理解,想不通,为什么要让老头儿带着遗憾走,为什么当时就一定不能通知自己。
接了奶奶出了院,回了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三间刮风下雨就会惴惴不安,担心随时会坍塌的房子了。他爸把以前老房子推平了重新盖了新的房子,很新,老头儿一辈子没有住过的房子。
“家里怎么样了?”
收到一条消息,高翔发来的。程远铁哥们儿,小程远一天出生,高翔家又是隔壁镇子上的,高中开始就厮混在一起,大学又是同一座城市,大学期间经常一起做个兼职,寒暑假一起勤个工俭个学什么的。
高翔此人,似乎血液里就流动着不安分的因子。从程远认识他起,他就是属于远方的。别人的高中生涯里大概就是刷题、背文、考试……可是他的高中生涯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他向往的那片雪域高原。
程远实习的时候,高翔终于踏上了那片土地,一个人坐一列长长的火车,带着少年时期的执念,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对于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其实最切合实际的愿望就是,考一个好的大学,然后某一份安稳的工作。然后,朝九晚五好过面朝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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