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浮手脚冰冷,依旧残存着方才被情绪剧烈冲击的心悸感。
“阿慈。”
他几乎是颤栗地、颤抖地喊出这个名字。紧闭着的眼前还是不断浮现出刚才所见的场景,能清晰回忆起薛慈那双微微垂敛,遮盖住难过情绪的眼。
薛浮的手不自觉地伸出,覆盖在眼上,挡住了最后一点光。
这样的梦他做过几次。
原本他将这样的梦境,当成日有所思的心魔。但也从没有碰到过现在的情况,触感真实得让他毛骨悚然。
他以第一视角观看着荒诞的场景,是被禁锢封印在躯壳中的灵魂,是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的宿主。他看着自己行事狠毒,形迹恶劣,伤害着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一幕幕都触目惊心,几乎要击溃薛浮完美无缺的心理防线。
谁都不能伤害阿慈。
他也不可以。
薛浮将那个仿佛穿透时间空间的诡异世界,当成了未来可能会真实发生的预兆。
他会因为权势利益,罔顾血缘亲情。会兄弟阋墙,互相为敌。
薛浮现在可以处理掉身边的路勉,但他又怎么保证,将来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路勉?
在有心者撺掇,时间清洗下……
他不可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变。
也不能保证身边人都对薛慈没有异心。
薛浮起身,微侧过头,望向明净落地窗内透出的景象,鳞次栉比的建筑围绕成一圈,上面都印刻着薛氏的图纹,像是独属于薛家的一处领地王国。
而薛浮俯视着它们,眼底却全是漠然。
他会从根源斩断所有矛盾的可能。
从此刻起。
·
薛正景还留在实验室基地当中。
基地的设备都是顶尖水平——但那仅是针对科研设备而言,物质享受上条件虽然不落后,但也比不上薛家平时的处处骄奢精细,更不比外面自在快活。薛正景现在还留在基地里体验生活,纯粹是“监督”环境上有没有苛待薛慈。
只能说差强人意。
薛正景一边挑剔,一边又追加投资,让他们将某片休息区推倒重建,家居装饰焕然一新。
按道理薛正景早到参观最长时限了,但是他出手太大方,多待一会就是几千万的入账,以至领导十分热情好客,就没提薛正景该离开的事,反而热情挽留……实验室的专家们更没意见了,人都还在因为先前猜想尴尬着。
薛正景正好父凭子贵——因为是薛慈的父亲,先前那些警惕敌意都消减一空,大家对这位薛总待遇还怪好,觉得能培养出薛慈这种实干派天才,情操还高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去。
薛慈就站在一旁怪乖地等待着,睫羽低垂,偶尔为薛父带路。
只是心里想着……这么下去实在打扰研究进程,得想个办法让薛父早点回去。
薛正景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够呛,兴风作浪完,也不管外面堆积如山的公务,要继续在基地内住两天。这想法没产生多久,就收到属下传来的消息,让薛正景早些回薛氏坐镇,要不然得乱套。
薛正景将那信息反复看了两遍,微微皱起了眉。
能让薛正景露出这种神情,倒挺难得的。毕竟以薛正景在薛氏的权威,他就算离开几年也掀不了天,最多是有许多决策被积压着悬而未决。而在他休假过程中,直系属下不知眼色来催促他,那也是真的出了不好解决的事。
他没犹豫多久,一边继续跟着参观基地环境,一边给薛浮打了个电话。
薛慈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偏头望了过来,看着薛父要说什么。被薛未悬一下按住头顶,挼了两把细软黑发,半推着力道让薛慈转过了头。
那通电话很快被接通,未等薛浮开口,薛正景先开口,声音平静辨不出喜怒地问道:“你是对我最近的决策不满?”
薛浮大概想了会,才想到薛正景近来的大动作是什么。他一下就露出了笑来,很平淡自然的微笑,像风吹过湖面引起圈涟漪般随性自然。薛浮语气平淡却笃定:“不。正相反,我很满意。”
薛正景点了点头,像觉得这样才应该才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单刀直入地问话:“那怎么突然想出去白手起家?”
薛大少爷将薛氏内部职位都辞了——当然,鉴于他的身份,也没人给他批辞呈,唯一有资格的薛正景还在休假。
但薛浮就是很直接让属下给各部门通知了一下,迅速交接完工作,顺便询问了下得力的属下要不要和自己一并出去创业。有犹豫的,他也不勉强,好像就是随口问一嘴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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