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们都是自私无比的人。”
赵翊起身,他的心神似乎已经有些混乱了,但他仍然冷静,他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说完便要往帐外走,不知为何,他竟然一刻也不想多待,他一只脚迈出了帐外,又突然停住了,他稍作迟疑,转头对她说:“你既然嫁过来,便就是我的夫人,是正妻,我不会休你,即便你死了,你的尸骨照旧藏在赵家。”说完,便离开了。
夜里的风确实有些冷,赵翊只想着出来,可出来后一时又不知去哪里,这个时候军营中只有守夜和巡逻的士兵。
赵翊任由风吹了一会儿,终是脑子清醒了许多。
他也不知为何如此迫切的想要离开营帐。
他从十二岁便上了战场,而他第一次上战场那日,便亲眼见到他大哥被敌军一戈砍掉了脑袋,他记得他大哥最后一刻是睁着眼睛的,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头掉在地上滚了又滚,敌人蜂蛹着去抢夺。
谁抢到了他的头颅,谁就能加官进爵。
这就是战争,它吞灭了人性仅有的那一点点光芒和温情。
从那一刻起他便知道,敌人是从不会对他有怜悯之心的,所以他亦没有。
他遇到过太多的敌人,也杀过太多的敌人,他们或是凶狠,或是阴险,总之他们最终统统都倒在了他的脚下,他从不知怜悯为何。
弱肉强食是生存的法则。
可是方才,仅仅那一刹那,他竟然心生了怜悯。
怜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怜悯这样的感情了。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泪,或许是因为她簌簌抖动的肩膀和那双通红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她坦诚的撕开了痛苦的伤疤给他看。
她说他和刘昭一样,他们都是自私无比的人,她说他和刘昭都没有给她争辩的机会,都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她说她其实只想平淡的度过一生,是他们将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她尝尽了死亡的恐惧和离别的悲伤。
他觉得她是个坦诚的人,坦诚却又可笑。
他不也是一样没有辩解和选择的余地吗?
他和他的敌人们,总会有一个是输家。
即便她不愿意当他的敌人,即便她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是他害的,可他不也一样是别无选择吗?
他最终选择了她,是因为他必须要选择一个,她或者她的妹妹们。因为这原本就是一场政治的联姻。
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就像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
他一直认为他们还能将这种表面的和平再维持一段时间,因为他早就习惯了虚与委蛇,只要她想,他可以一直同她装下去,夫妻情深也好,相敬如宾也罢,他可以将这出戏一直演下去。可眼下她彻底的和他坦白了,甚至向他服软了,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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