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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页)

我很想知道,人究竟能否彻底摆脱扭曲的家庭羁绊,到世界的另一边去生活,远离慢慢被其吞噬的可悲命运?这些羁绊就像长年戴在小狗身上的颈圈,由于主人的漠不关心和疏于照管,逐渐变得越来越紧,最后嵌入皮肉之中不可分离。

家里的境况就像新闻里播报的悲惨故事。除非看到屏幕上闪过的那些照片,否则根本无法想见,他们过得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曾经属于祖父母的那间老农舍如今已是破败不堪,屋里有股很重的霉味,到处都是房顶漏水的印记。顶上的瓦片有好几处都已塌落。厨房里,壁橱几乎都是空的,台面上胡乱堆放着各种懒得扔掉的外带食盒。臭虫、老鼠粪便以及撒落的薯片,遍布于家具后面那些肮脏的角落里。我暗自庆幸自己把“星期五”留在了车上。我可不想让它吃到那种东西。谁都不该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在我最小的妹妹莉莉·克拉瑞特的卧房里,因为电线起火而破裂的那面窗户,如今已经用塑料布和强力胶带补好了。眼下,由于这房间已切断了电源,莉莉·克拉瑞特只好借助一盏油灯来学习高中课业,而她同时还要照顾我的父亲,并且实质上也在帮玛拉·黛安照顾她那四个孩子。

莉莉·克拉瑞特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才只有十七岁。家里每个人似乎都觉得这事可喜可贺。科拉尔·瑞贝卡希望她能先读完高中最后一年。玛拉·黛安则觉得那样根本毫无意义。毕竟,她自己的高中就没有毕业。莉莉·克拉瑞特的未婚夫最近满了二十一岁,还找了个帮他叔叔开丙烷运货车的工作。在玛拉·黛安看来,这对小情侣已经完全可以开始新生活了。而我的另一个妹妹,甚至已在一家旧货店帮她看好了结婚礼服。

“也许他们愿意先帮她保留那件礼服,直到我们把钱凑齐。”玛拉·黛安在和我说起礼服的事情时埋怨道,“我看你应该是不会出这笔钱的。”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打量着莉莉·克拉瑞特的化学课本和用胶带封住的窗户下面的那张桌上的油灯。床铺就挤在桌子旁边,有只玩具熊歪向一侧,堆在乱糟糟的床单里。看在老天的分上,莉莉·克拉瑞特还只是个孩子。

“我觉得她应该先读完高中。”我勉强挤出几个字。木炭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喉咙,熏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莉莉·克拉瑞特如何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孕育出什么梦想呢?不论什么梦想都好。

“你当然这么想了,”玛拉·黛安嘟囔道,“她找了个有份体面工作的好男人,还是个本教会的人。他已经二十一岁了,不会永远死等着她。”

我根本懒得回答,只是凝神盯着她。

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我竟然忘了。忘了这个地方,这种生活究竟有多么可怕、多么绝望、多么可悲。离开一段时间之后,这一切记忆都变得渐渐模糊。然后,突然之间,我由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

我看了看莉莉·克拉瑞特笔记本上的化学方程式。纸页间夹着一张小测验,可以看见最顶上的部分,标记着九十三分。莉莉·克拉瑞特一直很聪明,可她必须做到超乎寻常的优秀,才能顶住所有压力,同时还把化学学好。

远处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我的注意力透过强力胶带和塑料布交织而成的鲜艳图案,看向了玛拉·黛安的几个孩子,他们正在院里和猎犬玩耍。

这些孩子,这些可怜的孩子,全在这种环境里长大……

这日子能有什么希望可言?

“一份精美礼物,倘若从未拆封,无异于是件漂亮的废物。”还是薇尔达·卡尔普的声音。这是她在知道我有五个弟弟妹妹陆续要上学的情况下,鼓励我争取读完高中时所说的话。我只差一点就落入了和莉莉·克拉瑞特同样的境遇。当时有个名叫杰森的男生,他比我早一年毕业,在一家重型设备公司工作,曾对我许下当时的我所期望的美好诺言。

“我可以照顾你,珍妮·贝丝,我还能帮扶你的家庭,就像这个家的儿子会做的那样。”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大男孩,这可怜的人,却还试图揽下我的问题。

我钻进车里,准备离开父亲的房子,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从前的那些场景。路的那一头,玛拉·黛安和罗伊的拖车房也没比其他地方好到哪儿去。顶上就盖着用旧轮胎压住的塑料薄膜。我去年曾寄给玛拉·黛安三千美元用于给拖车房换上新的屋顶,这笔债务我直到现在都没还完,而如今这里根本没有新屋顶的踪影。

我看着她开着皮卡车咯噔咯噔地往家里驶去,两个孩子坐在后尾厢,两个坐在前座,还有一个在肚子里。到目前为止,我所看到的她与孩子们之间的唯一互动,就是烦躁地冲着他们大吼。同时养育四个不足十二岁的孩子肯定相当棘手。我这个妹妹显然已被这重担给压垮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发现我偷偷打量她的肚子时厉声说道,“每个小宝宝都是上帝的恩赐。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然而五分钟以前,她却抓住其中一个女儿的手臂猛地把她拽起来,啪地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并对她说:“闭嘴,听见没有?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没把你生下来。”

离开农舍之后,她的声音依然萦绕不散,先前的对话深埋在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又一遍地不断重演。“星期五”不时担忧地朝我看上几眼,可能意识到了我的情绪即将崩溃。终于摆脱了发霉的恶臭、陈年的地毯、烧焦的墙板,我感觉自己就要彻底绷不住了。

我的到来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只是大家都觉得,是时候离开这里了,男人们的猎犬交易如果没有成功,他们可能带着糟糕情绪提早回来。

另外,出售那辆四轮摩托可能带来的收入已提前有了去处。玛拉·黛安已经做起了打算,要为她和科拉尔·瑞贝卡的女儿举办一场联合生日聚会。

我摇下车窗,试图让傍晚时分的凉爽空气舒缓我内心的焦灼。当车子经过那条通往薇尔达·卡尔普家的熟悉岔道时,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一时间,我特别想就从这儿拐进去,然而,我并没这么做。薇尔达和理查德都走了,那地方也不会再同从前一样。我情愿想象薇尔达的家,那避风港一般的存在,如今已经冻结了时光,像一个罩在玻璃球里变换着四季的小世界。它会在秋天落叶,在冬季飘雪,在春日开满野花,还有各色爬藤玫瑰盛放在仲夏。一直美好如常。

我驶离了主道,不过是在十五分钟后,开上了一条捷径。那是一条蜿蜒的乡间小道,顺着蜂蜜溪驶进一处又长又窄的谷地,那里是古时候切罗基人的一条商路。这条商路最终又会绕回高速公路。这条三十英里的路程我们过去经常走,有时为了绕过图瓦什,避开督查过期牌照或偷猎的执法人员,有时则为了避开在山间公路上缓慢行驶的大卡车。

眼下,这感觉十分平静,可以将重担暂时抛在身后。

往前开出一段距离,路面渐渐变得狭窄崎岖,时不时地可以看见旁边的溪流,水面光线柔和,呈波光粼粼的灰白色,映照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蜂蜜溪那潺潺的流水声就像一位老朋友热情的面孔。

我在青少年时期,曾在这岸边度过了数不清的艰难日子,总是埋头于薇尔达的某本《读者文摘精华本》,或是从图书馆偷拿的书,或是我自己的功课,试图从中寻得某种慰藉。妈妈离开以后,祖父母那个家里,除了《圣经》便再容不下其他书籍;而即便是《圣经》,也仅仅是为了引用和行使权力,从来不是为了阅读。其中有些内容,还会与莱恩山丘所教导的有所冲突。我记得自己被打得最狠的一次,就是因为提出了这个问题,还指着《圣经》中的某一页作为证据。

自那以后,我便学会了不再招惹这种事情。

车子咯噔咯噔地驶过路面上的坑洞,我的手提包被颠得掉到了底板上。“星期五”睁开一只眼睛,从车座上溜了下去,开始寻找可以吃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制止,它就在一管LifeSavers硬糖、一些纸和其他东西中间翻找起来。它抬起头时,嘴里咬着圆管包装的一头,清香的口气透过中间的孔嗖嗖地吹过来。

“‘星期五’,快吐出来。你吞下去可是会便秘的,说不定还会更惨哦。”我俯身过去,抓住圆管的另一头,与它展开了一场笨拙的拔河比赛,“‘星期五’,快松开,那是—”

路面陡然间下降,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们像在山里坐过山车似的,一下子腾空了。车子砰地落地,哗啦啦地驶过一个凹凸不平的水坑,泥浆四处飞溅,接着又是砰一声响,才终于驶上了平整路段。崭新的道路,路面平坦,前方的树林里反射着金属的光亮,与这偏僻的乡间景致不太相宜。

“这到底是……”

“星期五”跳上座椅亲自查看起来。

车子从悬在路面的橡树枝底下驶过,来到另一侧之后,蜂蜜溪路上那身份不明的陌生物体就突然变得熟悉起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慢慢地把车停下,抻长脖子凑到窗户边,看到无限延伸的十二英尺高的链环栅栏。前面没有岗亭,但那扇大门以及门上那E。H。的字样却叫人不容置疑。埃文·哈尔,又是他。这个男人不仅坐拥一整座山头,截断了经过萨拉拱桥的那条老路,甚至连蜂蜜溪路都已被他占为己有。拜他所赐,我们不得不在此掉头,沿原路往回开二十多英里,才能再回到公路上去。就因为这条路属于埃文·哈尔所有。这地方肯定有一大半土地被他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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