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王旌再次哈哈一笑,“不知你要拿何物来换太子殿下的性命?”“兵权。”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悠扬悦耳,清楚明白地传递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可王旌却像是没听见,再一次问道:“什么?”
桑落重新道,“兵权,舅父。”
“鸾卫来换太子活命。您不是一直都想建立自己的私卫吗?如今鸾卫拱手让给您,只要您肯放了丞相和太子。”
王旌这才品出点味道来,“是你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
桑落计算着时辰,不想再与王旌绕弯子,直言道:“娘娘将鸾卫交给我,如何处置,由我一人说了算。”
王旌暗自摇头,太后果真是老了,一代巾帼,却将鸾卫儿戏般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你想要如何?”
桑落见他神色动摇,心中暗松一口气,“虎符我已带来。只要太子和相爷平安回到宫中,我自将虎符交给舅父。”
“鸾卫之神勇,不必我再说赘述,我之所愿,不过是夫君高兴,相爷和太子平安。况且若陛下和太子同时去了,岂不惹人非议?这天下都是您的,与其扶持一个两岁的孩童登帝,倒不如一旨禅位诏书自己做国君来得爽快,又能堵了天下读书人的口。您知道,那些读圣贤书的人,最是认死理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读书人的代表章相爷,后者将头转了过去。王旌被她说得心花怒放,他当真是准备了结陛下和太子的性命,扶持瑞王的小孙儿登基。虽不知眼前这女子何时看出端倪,总归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扶持他人总不如自己坐在龙椅来得畅快。还有鸾卫。若非章熙,他早也有自己的私兵。虽说不如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得心应手,但在这种时候,对自己无疑是一大助力。如今南、北二军已被控制,除了太后的鸾卫,整个皇城再没有军力可与自己一战。桑落提出的这一条件,对他无疑是极具诱惑的。王旌问道:“你今日之举,太后当真不知?”
桑落这时脸上又带出几分天真的莽撞,“娘娘疼我,将鸾卫给了我,便是任我处置的。舅父,如此你肯不肯?”
王旌没有理由拒绝。就算他们进了宫,宫里有几个护卫?还不是任他处置。一时长短,换鸾卫兵符,可谓是天大的好事。他盯着面前的女子,想从中看出端倪。可不论是她强装的镇定,还是发抖的双肩,无一不展示着她的胆怯与心慌。她已经足够勇敢,却还不够聪慧。“这是她的实话,”王旌心中道。王旌佯装沉吟,在桑落不耐与不安到极限时,他出声道:“既是一家人,舅父也不难为你。太子可以不杀,鸾卫么,倒不是舅父不信你,只不过……”桑落明显地舒出一口气,对一旁的甲卫道,“时绍将军,等安汉公将我们平安送进宫中,以后鸾卫便认安汉公为主。”
她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太后交给她的虎形玉牌,递给一旁的时绍。另一半虎符在将军时绍手中,谁拿着虎符,谁便是鸾卫的主人。时绍恭敬接过虎符,跪下应诺。甲胄发出沉闷的声响,响在场上每个人的心头。萧昱瑾心中感动得要死。真不愧是章熙的皇后,就是有魄力!瞧着娇弱,救起人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叫他这知道大结局的人都只想为她叫好。王旌心中也很满意。只觉得这女娃上道,等他登上大宝,若是子玉当真喜欢,说不得要给儿子从那人手里抢过来……只有章明承皱眉不语。桑落后心都被冷汗氤透了。虽说代价巨大,总算是救下太子与相爷。这场交易,双方皆是漏洞百出。偏一个高傲轻看,一个装乖做傻,各怀鬼胎,等着后手,谁也不真诚,谁都很真诚。陛下的尸身被抬走。桑落骑马狂奔而来,此时却身子绵软,怎样也握不住马缰。时绍道一声“得罪”,扶着她坐好,自己与她同乘一骑。路上,时绍忍耐再三,终忍不住提点他带着的娇弱公主,“您此举太过冒险。安汉公他……并非抱诚守真之人。”
桑落如何不知时绍之意,王旌有了鸾卫,更如虎添翼,不好对付。可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相爷和太子死于非命,尤其是太子,他若死了,章熙怎么办,她又怎么办?“我知道,”桑落闷闷道。她只是一个内宅的小女子,所熟悉的也不过是小娘子间的争风吃醋,这些男人间的事,她实在不懂,若非前一阵章熙有意教导她,今日对王旌这些话她都不会说。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时将军,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拿你们做交换。不过请放心,王旌他嚣张不了多久的,等我夫君回来,他定会给我报仇出气!你们很快就能回来。”
时绍保护着身前的小主子,听着她略带孩子气的话,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服从是私卫的天性,下一次再见,他们便是敌人了。……时绍尽职地将桑落等人送进宫,直到重重宫门合上,他才转身走向王旌。宫门内,太子殿下放下挺直的背脊,整个人都松垮下来。今日这一遭,他没了父皇,差点去见了阎罗,脖子上还赚了一道伤,实在是折寿。也不知他的生死劫过了没有?萧昱瑾尚在一旁唏嘘不已,章明承已经开口道,“没了鸾卫,如何辖制王旌?我尚且好说,可太子殿下他……”章明承眉头紧锁,正苦思对策,萧昱瑾却道:“相爷莫急,咱们不是有柏舟?”
桑落赞同地点点头。显见面前这两人对章熙的能力,都是盲目且自信的。章明承不想打击他们,却不得不说,“柏舟他在河套,怕是不比咱们如今的处境好过。再者,他能明天就赶回来吗?王旌他将陛下銮驾送回,陛下今夜五更薨。可若他又改主意呢?殿下?”
萧昱瑾被说得心都凉了半截,丞相的意思,是他还没脱离危险。这皇帝他打小就没想当,这磨难怎么还没完了?!这边正说着话,羽飞跑了过来。见到桑落,仍旧是利落的一个大礼,“见过夫人。”
等到桑落叫起,他才依次与太子和章相行礼。桑落忙问道:“怎么样?”
羽飞说:“全都布置好了。多亏主子远见,北军早有准备。虽已被王旌派人控制,先生与我去时,见到副将宿远。宿远看到您给我的信物,一刀杀了主将董邦时,领着北军就冲出建章营骑。如今已经在宫门各处布防。”
一旁的萧昱瑾激动的都有些口吃了,“这是……”羽飞道,“城门北军。”
章熙最早官拜卫尉,掌内廷禁军。城门北军便是他一手训练拔擢上的,个个都是一顶十的好手。后来他升任大将军,不再领城门北军,主将也被换成王旌的人。但他在北军心中的威信,一直都在。婚礼前有一夜,章熙夜半偷偷来看她,临走时塞给她的便是能调动城门北军的信物。桑落转头看向章相,“相爷,这样应该能抵一阵子了?”
萧昱瑾抢答,“当然可以!那可是章熙训练出来的城门北军!”
说完又叹息,“若是再有鸾卫,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闻言,章明承的脸黑了。若非他一意跟着陛下去祭天,桑落也不用拿鸾卫来换他们。“走吧,咱们别在宫门口杵着了,先回宫再商量对策。”
章明承这时想起宫外的家人,心中急迫,欲出宫去,羽飞道,“相爷莫急,夫人早命人将府中的主子们接进宫里。”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