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邱广寒放下心来,便问——我刚刚在想,伊鸷堂的人,会再找过来么?
天知道。邵宣也说着坐下了,又留凌厉一个人在一旁站立。
应该不会吧。凌厉开口道。伊鸷妙如要反悔,当时就不会放我们走了。
话是没错。邵宣也道。但这与传说中的伊鸷妙不大一样——赶尽杀绝向来都是伊鸷堂的行事风格,恐怕她不能轻易地放过我们。
又是传说中。凌厉冷笑。你不是自己说,传闻不可尽信么?
但我见到了她本人,觉得她却与传说中一样。邵宣也道。你突然这么相信她,难道说你落在她手上这许久,竟发现她什么优点出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凌厉道。我当然不是相信她——我只是就她方才放过我们之事而论事罢了。
非是我多疑。邵宣也道。我总觉得她这么放过我们——有点不太对。
你是说她会派人跟踪我们?凌厉道。但方才一路甚是空旷,应该没有什么人跟踪才对。
……也许是我多心了。邵宣也只得道。
邱广寒笑道,邵大哥名门正派出来的大侠,总是对这些邪门之人颇多猜疑,不奇怪。
你这是说我小人之心?邵宣也也笑。
不是呀,我没有。邱广寒连忙摇手,笑着申辩。
凌厉见两人互相逗趣,不觉一个人走到一边。
我刚才不是叫你睡会儿么。他冷冷地道。酒这么快就醒了?
邱广寒话与笑意同时被他这呛人的口气打断,与邵宣也面面相觑了一下,道,我方才小睡了一会儿,觉得酒意很快就消了,所以就起来了。
那倒是很厉害。凌厉的口气还是冷冷的。喝了那么多,这么快就没事了?
邱广寒有些不自在,停顿了一下,展颜道,你猜我方才的感觉,喝酒像在喝什么?
喝什么?凌厉皱着眉头回过头来看她。
喝毒药。邱广寒笑嘻嘻地道。
喝毒药?邵宣也吃惊。什么意思?有那么难喝么?
不是——我还没告诉过你吧——我从小百毒不侵,喝了毒药下去,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有水在冲它,过一会儿就洗干净了。喝酒呢,也差不离。喝下去有点难受,可是一冲,就没了。
有这种事?邵宣也愈发惊奇了。这可是闻所未闻。看来邱姑娘天生体质是与常人有异呢!
这也未必是好事啊。邱广寒道。有人说我是妖怪呢。
邵宣也哈哈大笑起来道,虽然罕见得很,可也并非不可能,怎么能说是妖怪!我看你再多练习练习,我们谁也喝不过你了!…
凌厉本来是心里不爽快得很,要打断两人说话,谁知两人竟又愈说愈高兴起来。他不觉更是无聊,又无多余凳子可坐,只好走到窗边站着,又不冷不热地道,把酒比作毒药,这恐怕旁人是不会答应的了。
我只是说我身上的反应,并非说它的味道,更不是说好恶。我不是说么,我觉得这酒不错,我很喜欢呀!
凌厉转回头来,眼梢不动声色地扬了扬,想偷偷瞧一眼她的表情,却忘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看着他的,这鬼祟的一瞥自然叫她看去了。他虽慌忙将目光收走,却正放大了这鬼祟,这令他一时间,厌恶起自己来。
纵使失去了她又如何?他不合时宜且负气地想。我什么时候又会为个女人心中牵挂了?然而“失去”这两个字却令他陡然看清楚自己眼下所处的心理了。他非但厌恶自己,且恐惧起自己、憎恨起自己来了。
真是叫人头痛的女人!他又将脸转向窗子。莫名其妙,我就算是喜欢上她了,但谁知道这是不是与我喜欢的别个女子一样——就像我见到她们时的那种“喜欢”一样,就像邵宣也所说的一样,根本长久不了?
女人。他想。女人对他已经不稀奇了,不新鲜了。可是他总觉得还有一种感觉对他来讲是陌生的,应该有种更深的“喜欢”。“我还远没有重要到你为了我而放弃一切别的偷欢机会吧?”他记得苏扶风还说过这样一句。他能揣摩这种感觉。假如这也是一条标准的话,我是否能用其来衡量自己是否真正喜欢上一个女子了呢——比如,邱姑娘?
但他随即又在心里重重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什么意思?他想。我跟邱姑娘,又没有……
他的脸禁不住发烫了,仿佛他在想的是一件极其不对的事情。仅只这一点她就与任何人都不同。他想。有的人当面也不说什么,但我能从她们的神情与动作中看出她们心里怎么想。邱姑娘——若非她藏得太好我看不出,多半是她完全没有对我有意思的想法。
他偷偷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心里总怀疑自己这些秘密的念头会不会叫邱广寒和邵宣也读了去。他想我真是太习惯这么想了。邱姑娘说得果然不错,装了这么久,装不下去了,心里面尽是这些念头。
他心里又叹了口气。我跟她什么也不是。倘若是什么,为了她不想任何别人,倒也是一说;既然什么也不是,那我那样岂不是逼自己去当和尚?可见这条标准在眼下也行不通。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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