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不能不说乏味,他却很安然。
他是师父收养的孤儿,打小在道观里长大,长大后顺理成章出了家。师父说他有慧根,是可造之材,下了大工夫来栽培他。他心存感恩,也就认真地跟着学习,终于成了远近有名的谢道长。
只是心里明白,终有一日他还是会离开这里,去过云游四海、逍遥自在的日子。小小的青云观困不住他,而他对道观的责任在找到合适的继位者后便可卸掉。
那天他本来是想去后山转转,找点清静。惠州城内宋府的老夫人两日前来观中小住,许多地方都跟着都变得吵嚷起来,他知道那位宋老夫人是当朝左相的母亲,这浩大的阵仗也就不足为奇。
彼时正是丰收的时节,青云山上草木葱郁,后山的果园也结满果子,沉甸甸的枝桠看起来十分喜人。他原本只是来吹吹风,走到果园外却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去园内摘个梨子尝尝。小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和师弟一起潜入这里,偷摘果子吃。
缅怀童年缅怀得起劲,却没想到这次居然被人捷足先登。
枝叶茂密的梨树上,有小巧的藕荷色绣鞋垂在半空,一晃一晃很是悠闲。而鞋子的主人正抬起胳膊,费劲地摘下一个又一个雪白的梨子,放到摊开的裙子上。
他仰头看着忙碌的少女,一时不知该作什么表情,只能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梨子总是遭毒手”。
少女还没察觉自己的恶行已经被发现,摘得不亦乐乎。他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抵唇清了清嗓子。
她的动作立刻僵住。
枝叶被拨开一点,他看到一张灵动而美丽的面庞,小心翼翼地探出来。少女的眼眸亮得惊人,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忽闪忽闪地迸出光芒。
她好像还没弄清楚状况,犹豫道:“你是?”
他忽然觉得这情况很好笑,表情就没有忍住。微微扬眉,语气戏谑,“偷了我的梨子,是不是也得分几个给主人啊?吃独食可不是好习惯。”
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做贼心虚的少女在听到这话后居然手一抖,那硕大的梨子就那么直愣愣地砸到了他的头上……
。
一盏茶之后,他揉着被砸痛的额头,坐在树下闭目养神。而肇事者讨好地跪坐在他旁边,就这件事进行深刻的反省和道歉,“我也知道,偷拿别人的东西不好。如果你是贫苦老百姓,需要靠着果园谋生,那我肯定不会偷你的梨子。可你看看这青云观香火多旺?我祖母大把大把地往这里撒钱,您身为观主,怎么会在乎几个梨子呢?”
脑袋倒是灵光,这么快就判断出他是观主,而不是普通的道士。
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他笑得矜持,“理由很充分,不过对道君稍微欠点尊重。来,重新说。”
她立刻调整表情,“弟子是觉得,道君如此慈悲,必然是希望众生都能过得自在舒心。弟子在这山中终日无聊,万不得已之下才跑到果园摘了几个梨子,实在是为了陶冶情操,并非贪图口腹之欲。”
他瞥一眼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的果核,对“不贪图口腹之欲”的少女点头,“这就是你的解释?好,贫道听完了,可以容我离开了么?”
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道长且慢!你先答应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敢做不敢认,算什么英雄?”
她可怜巴巴地回道:“区区小女子,弱质纤纤,不敢称英雄!”
白嫩的小手牢牢地攥着青色的道袍,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仿佛他的回答可以左右她的命运。谢怀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发毛,没想清楚一句话便脱口而出,“放心,我没那么多时间和小孩子计较。”
诡计得逞,她立刻喜笑颜开,“多谢道长!道长你果然是得道高人,境界非我等凡人可以比拟!”
眼看着她一壁奉承一壁后退,很快就要闪出视线,他终究没有忍住,“喂,等等!”
“什么?”
“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是觉得把名字告知一个出家人也不算坏了闺训,很爽快地给了回答,“我是跟着宋老夫人来观里参拜的,她是我祖母。至于我自己……我叫宋楚惜,楚楚动人的楚,惹人怜惜的惜。谢道长你要替我保密哦!”
洁白的手指竖在唇边,她对他做了个很俏皮的表情。瞬间脸上的稚嫩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足以晃花人眼的俏丽,如破云而出的朝霞。
这个样子,哪里是楚楚动人,分明是明媚鲜妍得咄咄逼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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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谢怀曾经就这天的事情表示了疑惑,“其实我本来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你当场跑了我也不会特意去打听是谁偷的梨子,所以你为何要那么辛苦求我替你保密?成功之后还告诉了我你的闺名,就不怕我出尔反尔?”
当时宋楚惜正在抄一支曲谱,闻言诧异抬头,“你是出家人,怎么会出尔反尔?”
“出家人就不能出尔反尔?”
宋楚惜想了想,“也是,现在道观越来越多,坏道士也越来越多,出家人不一定信得过了。”
她说起坏道士,让他有点尴尬。今上尊崇道教,赋税徭役都全免不说,每年还会支大笔银钱来扶持道观。这样的情况下,民间便滋生出许多投其所好的人,奸恶之徒打着修道的幌子,暗中却行着奸|淫掳掠之事,光是去年就发现了两起道观暗凿地窖、囚禁少女的丑事。
“对啊,坏道士很多的,你为何信我?”
“可能是看您的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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