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忍着笑配合道,“放心,王阁老致仕后,我在书院给你安一教职,你闲来可教姑娘们读书,月银可能不多,只有二两,王阁老可嫌弃?”
她扬着眼尾,笑眼弯弯,发髻高高梳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飒爽明落的模样。
王书淮认真琢磨片刻,“王某眼神不好,教不了书,尚且有些拳脚功夫,不如给谢山长当个车夫,山长去哪,王某作陪便是,月银二两嫌多,白送便可。”
六面羊角宫灯十分明亮,映出他清隽冷秀的眸眼,五官褪去了几分锋利,线条越显浑然天成,他情绪一贯内敛,这外露出的一点点情绪却是真挚而诚恳的,是谢云初最喜欢的模样。
王书淮神色极是认真,仿佛一番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谢云初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哪里是白送,王阁老光每日吃穿用度便抵得上旁人一月开销,你嘴里说着白送,实则是赖上我养你。”
王书淮被她这套说辞给说蒙了。
大晋官员俸禄并不高,堂堂内阁首辅一年俸禄也不过几百多两,再加一些公廨银养廉银,七七八八不到一千两,这些俸禄跟他王阁老的排场远远搭不上,他靠得还是家族供养,再有谢云初滋补。
若等他致仕,还真是无用武之地了。
王书淮俊脸微垮,
谢云初何时见他吃瘪,顿时乐得前俯后仰,王书淮防着她撞到桌案,抬手搂住她后脊,
“我还有什么长处是山长看得上眼的?”
谢云初早早脱了鞋,不知不觉挪着面朝王书淮而坐,后脊干脆贴着他修长的胳膊,裙摆也悉数搭在他身上,眼珠儿堪堪转悠一圈,琢磨一会儿叹道,
“虽说眼已瞎,这张脸还是能看的。”
说完她捧着脸乐不可支,双膝并好坐在他身上,膝盖拖着手肘,脸埋进掌心,笑了一会儿,活脱的俏眼偷偷从指缝里瞧他。
那模样,水灵水灵的,哪像两个孩子的母亲,倒像是瑶台掉下的兔子精。
王书淮将她整个人捉到怀里,亲密无间,毫无隔阂,两个人都是内敛的人,也没有闹得太过分,仿佛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仿佛是涓涓细流汇入河海,不是轰轰烈烈,却足够淋漓尽致。
不一会明贵送来一叠折子。
每日折子从通政司入司礼监,再由司礼监送入内阁,群辅批阅后,最后交给首辅过目,若是无碍便送去司礼监给皇帝朱批,而事实上,皇帝年轻,政务不熟,小事其他辅臣拿主意,大事王书淮做主,只要王书淮过目的折子,司礼监与皇帝那边几乎没有异议。
明贵明知女主子在里头,可不敢进来,悄悄将箱盒搁在窗台处,谢云初红着脸提着裙摆从王书淮身上下来,替他把盒子取进来。
王书淮再次将她搂入怀里,在她耳边低喃,
“云初,你念,我来批复。”
王书淮眼眸已大致看得清,只是字迹过小一时无法辨认。
谢云初依旧坐在他膝盖上,将分门别类的折子拿过来,一份份读,读完便提起笔问身后的男人,
“这个折子怎么批复?”
王书淮手臂绕过去,去接她手中的笔,“我来。”
谢云初推开他的手,“不必,你说,我来写。”
王书淮笑道,“你我字迹不一致,恐为人发现,被人诟病。”
谢云初眨巴眨眼,“你忘了我拿了你字帖临摹的事?”
前世谢云初便把王书淮的字练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王书淮听了这话,笑嵌在脸上,怔怔望着她,幽深的双眸如同黑潭一般,暗流涌动。
谢云初看他眼神不对劲,似乎慢慢升腾起一股炙热,轻轻推了推他胸膛,“怎么了?我可以写了吗?”
她提着笔跃跃欲试,拍着胸脯道,“放心,以假乱真。”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动人的告白。
王书淮突然将桌案上的折子扫去一边,将她整个人捞起往桌案上一放,雷霆万钧般欺压上去。
双臂不知不觉攀上他的肩,手中羊毫沾了墨,随着他动作一点点洒落,并在他后脊晕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到了九月中旬,谢云初便风风光光将春祺嫁了出去,前世她手头紧没给春祺太多嫁妆,今生足足给她陪嫁了一个铺子,几盒子首饰,其余绸缎家具不提,这比寻常人家姑娘的嫁妆还要丰厚,春祺抱着她膝盖哭了许久。
春祺出嫁后,只在家里歇了三日,照旧来春景堂伺候谢云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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