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好悄悄伸出手,让指尖拂过沿途一朵盛开的花:“大帅多心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雷督理听到这里,却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叶春好一歪头:“高兴就说高兴,不高兴就说不高兴。你连句老实话都不肯讲,还敢说我多心?”
说完这话,他一撇嘴,仿佛是非常地不以为然。
叶春好侧过脸垂了眼,用手指摩挲另一朵花的花瓣:“大帅请想,平日您到哪里去消遣娱乐,要顾忌白副官长高不高兴吗?要专门征求林秘书的意见吗?”
雷督理一皱眉毛:“我问他们干什么!”
叶春好笑了:“论身份,我和他们是一样的啊。”
“胡说八道!”雷督理转身继续向前走,“故意气我!”
他出言不善,叶春好却是不怕,迈步追上了他,她语速极快地说道:“大帅说我故意气您,可您不也是故意问我吗?”
雷督理头也不回:“知道我是故意问你,你还不老实回答?”
叶春好站住了,而雷督理走了几步之后一回头,看了她几秒,随即来了个向后转,走回到了她面前:“怎么了?”
叶春好垂头答道:“大帅,我不老实,是因为我怕这样的玩笑话说多了,你我双方越来越熟,弄假成真,最终反倒要伤人。”
“怕我喜新厌旧,对你没有长情?”
叶春好看着地面上的浅淡影子,知道那是月亮升上来了,天地间有月色了。
“大帅。”她艰难地开了口,“恕我直言,您对我……是一定不会有长情的。”“不信我?”
“不信。”
雷督理把双臂环抱到胸前,以一种看问题的眼神,看着叶春好。叶春好抬起头,向他笑了笑:“走吧,这儿有蚊子呢。”
雷督理的疑惑眼神渐渐柔软了,最后对着叶春好抿嘴一笑,他悄声说道:“我总觉得,我们有点像。你不信我,其实我也不信你,这怎么办?”
叶春好看着雷督理,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老实地摇了头:“我没听懂您的话。”
雷督理微微地弯了腰,要和她目光齐平:“不懂?没关系,不用急,以后就懂了。”
然后他向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不谈了,继续走。”
夜里,叶春好躺在床上,傍晚那一席谈话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一幕一幕地回放过来。
和张嘉田在一起,是常常轻松,常常失笑,又常常不以为然、无可奈何的。
和雷督理在一起,情况就不一样了。
在那回放着的一幕一幕中,她回忆和回味着雷督理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颦一笑”四个字,本应是用来说美人的,不过在她眼里,雷督理也可以算是一位美人——美的男人。
他有一双轮廓分明的大眼睛,黑眼珠也大,熠熠生辉,含有星光。她在正视那双眼睛时,总不能相信他其实是个武夫。
他更像个风流人物,有股子欲说还休的缠绵与危险。她欣赏他,也怕他,尤其是不敢招惹他。因为她没有玛丽冯的势力,也没有三姨太太的达观。她们二人的两种生活,她哪一种都受不了。
想到这里,叶春好就觉得自己多思无益,真是应该睡了。
大暑这一日,张嘉田回来了。
他已经恢复得活蹦乱跳,走出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探问天下大事。原本天下大事和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今非昔比,他如今再一开口,言谈已经颇有格局:“老白,姓洪的还是没消息?”
白副官长面对着张卫队长,很坦然地自居老白:“奇了怪了,一点儿也没有!”
张嘉田不确定白雪峰是否知道内情,所以管住了嘴,不再多问,只点评道:“热河虞都统是咱们大帅的好朋友,姓洪的就是想兴风作浪,直隶、热河这俩地儿也容不得他。”
白雪峰表示赞同:“谁说不是呢!”
张嘉田心里有点看不起白雪峰,因为白雪峰这个副官长,其实只相当于一个高级的跟班,跟班这活儿他也干过,没什么意思,和大丫头差不多。既然和这位副官长兼大丫头的老白没什么可说的,那他就直奔主题,见雷督理去了。
张嘉田没计算日子,反正就觉着自己和雷督理分别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要一大步跃进房内,把高卧在沙发上的雷督理吓了一跳,险些滚了下来。张嘉田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大帅别怕,是我,我回来了!”
雷督理挣扎着坐了起来:“好了?”
张嘉田直起腰,用力跺脚给他看:“好利索了!”
雷督理仰起脸看他:“你别逞强。”
张嘉田单膝蹲了下来,免得自己高过雷督理——他本不是个很有记性的人,但是不知怎的,对于雷督理这个忌讳记得特别清楚:“我知道,大帅放心吧!”
雷督理微笑着看他,看他又聪明伶俐,又勇猛忠诚,又人模人样地挺招人爱。这小子是块好运气的璞玉,偶然经了他的眼,被他看出了上佳的本质。本质好,更好的是他没出身,没来历,就是那么野生野长的一个穷小子,谁栽培他,他就感激谁,没有牵扯,也没有二心。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