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继续赶路,薛蟠看到大家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一样,还以为自己是昨晚做了个梦。可是跑到贾琏队伍中,发现他请来的护卫中确实少了两位,其余的人都阴沉着脸不说话。
想去找刘玄问个究竟,可想想昨晚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薛蟠心里居然有些害怕。左思右想了一会,还是跑去找王子腾,自家舅舅,又一向疼爱自己,总要好说话些。
得了允许,坐上了王子腾专用的马车,薛蟠迫不及待地问起昨晚的事。
“此事你不要过问了。”
“舅舅,那可是两条人命,就这么不管不问算了?”
“蟠哥儿一向都是胆大包天,怎么这会把两条人命看得这般重了?”王子腾的脸上有几分揶揄。王子腾知道自家的这个外甥,从小被妹妹薛姨妈娇惯,无法无天说的就是他这号人,一般人的命在他眼里就跟只鸡崽差不多。
薛蟠脸微微一红,随即梗着脖子道:“人命关天,我当然要管一二。”
“呵呵,这一路艰险远出我预料。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带你和琏哥儿来的。”王子腾端坐在那里,脸色深沉道。
“舅老爷,你吓我吧?”
“吓你做甚?现在想来,我这心都是虚的,要不是明哥儿跟着来了,只怕你舅舅这次要吃大亏了。还想着青云直上,呵呵,要是这差事真那么好,那些王八蛋也不会轻易就让给我了。狗娘养的,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听到舅舅王子腾爆粗口了,薛蟠也被吓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舅老爷,这事悬乎啊?”
“悬着呢!还两条人命,一个不好,我们这一团百十号人都得一块埋了。”
“舅老爷,谁在背后害我们?”薛蟠听舅舅王子腾说得这么吓人,都快要吓哭了,也是倒霉催的,我在京师里舒坦的小日子过得多滋润,非觉得好玩跑着跟来,是花萼楼特酿的小酒不好喝呢?还是那春露楼粉头的小手不润滑?
“你问这个干什么?好生待着,少惹是非就好。这关外可不比京师,这里是荒蛮之地,管你是尚书将军还是王公贵胄,没了就没了,跟昨儿那两个小贼没啥区别,埋在地里一样要烂。”
王子腾眯着眼睛说道。薛蟠看着此时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舅舅,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这时,刘玄和李公亮策马走在后面,周围是徐天德等人护卫着。看着前方的仪仗和王子腾的马车,李公亮笑着问道:“王太尉这回算是明白了吧。”
“他啊,当了几十年的官,当得太油滑了。”刘玄叹息道。
“没有法子的事。他们王家,跟八公十二侯牵涉得太深了,一时半会怎么能断得开?”
“就是因为牵涉深,圣上才会遣了他来做这个观军容使,点检九边军镇,为侍卫司和新三营换防做准备。”
“看得出,有些人不愿意侍卫司和新三营换防啊。”
“这是当然的事情。五城兵马司也就是干个日常巡防,维持治安。京卫军十三营又龙蛇混杂,战斗力就是那个样子。算下来京师防务的中流砥柱只有侍卫军和新三营了。”
“我知道,当年太上皇就是把侍卫军和新三营换防了一遍,这才禅位给今上的。”
刘玄不由眼睛一瞪,低声呵斥道:“重明,小心慎言!”
“我这张嘴,就是忍不住,估计就是因为缺口德,才得以今科落榜。”
“重明,你跟淳之才学相差无几,只是这心境上有高低啊。淳之心宽怀仁,宽于待己,更宽于待人。你呢,心急刻锐,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
李公亮默然许久,这才拱手道:“谢持明点化,只是我这性子,一时半会改不了。”
“性子是难改,那就好好想法子,扬长避短。”
“嗯,我明白了,持明说的这些话,很有些道理。”
“你自己明悟就好。而今你我要好好想想,如何了结了这趟皇差?”
“这个我知。这趟皇差,等于是王太尉、持明兄还有我们几个替圣上闯这九曲黄河阵。闯不过去,一份抚恤打发,闯过去了,简在帝心。持明,你说他们爷俩闹别扭,拖我们下水做甚?”
看到刘玄的眼神,李公亮轻轻地拍了拍嘴巴,“又在胡说八道了。不说这个。持明,王太尉现在该定下决心来了吧,要是还像此前那样首鼠两端,可就两边讨不了好。大明宫那位和当今这位,都是心思深沉的主,他还是那样两边投机,都不得罪,那就两边都不会保他,说不得第一拨稀里糊涂地往枉死城里走的就有他。”
“这才是棘手的事。我临行前,我那未来老丈人再三嘱咐我,务必帮衬一把我这未来的舅老爷。”
“呵,你那老丈人居然看出门道来了?”
“他经商二十多年,什么人没打过交道,什么事没见过?当初跟薛家一样为内库司采办的皇商有六家,现在还剩几家?要是没点道行,怎么可能这些年薛家这般兴盛。只是可惜啊,身子骨居然坏了,真是天意,造化弄人。”
李公亮猛地转过头来,盯着刘玄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明白了,你为何会选一皇商之女为正室。”
刘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那些没用做甚?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躲过那些明枪暗箭。从这里到点检场还有一千多里路,地广人稀的,真要是闹什么马贼沙匪,钦差护卫队这百十号人可扛不住。”
“持明心里早就有定计了吗?这去路看上去凶险,但只怕是有惊无险,真正的杀招想必在我们归路上吧。”
“这只是你我的推测,万一定下这计谋的人跟我们想的不一样,非得在去路上下手,那可怎么办?”
“水来土掩呗,真要是那样,我们倒放心了,定下这计谋的人也就是个半桶水。现在想来,我大致明白圣上为什么谁都不选,偏指了你这罴虎当副使陪同来?还不是想借了你的名气。我估摸着圣上的意思,太尉可以折一个进去,但这差事得全须全尾地办完。”
“重明,所以我才说你性子太过刻薄狷激了,听听你刚才说得这些话。”刘玄有些无奈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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