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故作深沉地道:“除了简便,应该还有明了这个作用,而这才是小弟著此书的本意。我大宋财政岁入几千万贯,支出繁冗,若以文字记载,既多且繁,更不明了,为政者不能一目了然;不利于清算,下层者也容易作弊隐瞒。为政之人若配以书上所作列表把数目一一注明,便于统计,收入支出就能一一在目。又因为精简数少,上层人便于监察,底下人就是想做贪墨作弊之事亦少了许多!”
赵仲针惊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作用!”
沈欢瞥瞥震惊的赵仲针,叹道:“小弟敢说,朝堂之上的三司使每日肯定被那繁冗的数据所愁,还有地方的转运使,也为难以清查地方数据烦恼吧。可惜小弟如今还没有功名,非官场人物,不然即以此书献上。若我大宋记数都以此简化符号,天下帐目,都明矣!”
不得不说,沈欢的吹嘘很有煽情功力,赵仲针听得大是心动,再翻看一两眼《数学总则》,更是深以为然,心里打定主意,此书一定要由他献给父皇或者当朝执政。不过他不打算向沈欢表明身份,他对于现今两人的平辈交往很满意,知道若是摆出身份,这份自由以后就难说了。
“沈兄,此书小弟一时难以明白,不如先借小弟一段时日,由小弟带回家中钻研,可好?”赵仲针客气地说道。
“这个……”沈欢装着为难,“好吧,谁让我们两人是朋友呢!只不过还需小心,不要弄丢了才好!”
“甚好甚好!”赵仲针大喜不已,“沈兄放心,如此宝贝,小弟哪有不珍重之理!对了,沈兄,除了此书,可还有其他著作吗?”
沈欢道:“赵兄今后会入仕从政吗?”
赵仲针愣了一下才道:“应该会吧。”
沈欢高声道:“若为政,能精通此书则成其大半矣!”
赵仲针又是一愣,想指责沈欢诳语,最后迟疑道:“沈兄,可能言过其实了。”
沈欢摇头道:“一点不为过。赵兄可知为政着最该注重的是什么?不是经文,也不是诗词,而是民生。民生者,民之生计根本也。若为生计,日常总也斤斤计较,无非都是为了生存而已,如此不管民事、经济,都会产生大量的数据,若由一个五谷不分之人来统治这些百姓,何来妥善管理之说!若是精通数据,能为百姓管理生计数据,使之安居乐业,则可为良臣矣。赵兄看此书跋文有云‘其包含天地致理,若深学之,辅以治经文,则收事半功倍之效’,非无的放失也!”
沈欢对于这些数字是极其重视的,中国古代有很多发明,清以前一直都领先于世界其他国家民族,但是数字方面就显得不够直观,虽然数学也极其发达,不过太过繁冗了,一看那些令人头疼的古文数学题,还真够为难人的。而历史上王安石涉及大规模商业改革失败的原因也不无缺少数字的支持。因为数字发展到一定程度,则衍生出商业的平衡点——金融。商业经济改革,若没有金融作为技术支持,则难以进行。
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王安石变法最大最高地位的支持者,沈欢没有理由不让他重视数字的作用,若能在他年轻时令他有了数字观念,以后变法了,对于这些数据能有直观的感觉,想来也不会再做一些杀鸡取卵的事了吧。宋神宗什么都好,就是太急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自小生活在皇室之家,所学都是治国方略,对于民生问题,则缺少最直观的概念。沈欢希望能在他与王安石打成一片时提前做最大的影响,至于成与不成,则看天数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他以千年学识尽了最大的努力依然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也只能认命了。
“这个……”赵仲针虽然也觉得沈欢说得不无道理,不过十几年所受的教育观念却让他接受不了,难道不是说以“圣人之言”即可治国了吗?这个六艺里最不受人注重的“数”有这般大的作用?
“当然……”沈欢笑了笑,“小弟说的只是一些个人之见而已,若能对赵兄有点助益,则善莫大焉;若赵兄觉得一派胡言,可以视之不理嘛!”他也清楚有些事不能着急,这个未来宋神宗也是比较固执之人,若想以一言即打动他,也显得太过理想了点。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只要在他面前多次证明自己所言是正确的,不难让他生起信任之心。
赵仲点头道:“也好,这些问题,小弟也需要思考一番。”
沈欢又丢出一诱饵:“赵兄以后若有疑问,还可以来与小弟切磋一番。圣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小弟也希望能在与赵兄的交往中得益一二。”
第二十三章 观念
嘉佑八年十一月,沈欢都在与依然隐瞒着身份的赵仲针打着交道。赵仲针不愧是勤奋好学之人,对《数学总则》里的概念感到极其新奇,一有疑问,就过来与沈欢交流。而到了月底,沈欢剽窃的《爱莲说》造成的轰动也淡了许多,至少到嵩阳书院围观的人渐渐稀少。
也在这个月底,从王旁那里得知,他的奶奶,也就是王安石的生母逝世了。这让沈欢松了一口气,当然,对于老人家的去世,他也感到难过,这放松心情不是为了庆幸,而是对历史车轮的放心。历史上王安石本应在这年十月就致仕回江宁,原因就是王母去世他要回乡丁忧。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王安石见新皇登基半年了,依然还纠缠在病榻上,没有丝毫作为的样子,他感到无比失望,才华无处施展,起了退隐的心思。
之前沈欢见王安石处没动静,以为是自己的到来使得历史轨迹发生了变化,如今只与记忆相差了一个月而已,表明大多事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因此蹦紧的心情松了下来。王安石对于一手把他拉大的母亲极有感情,母亲的去世令他大是悲伤,一连几天告假在家。到十二月初,一纸致仕书上交朝廷,朝廷方面对于他的才识还是颇为重视的,一再挽留。王安石以回家丁忧为名,执意要致仕,朝廷上面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王家本来打算年前就启程回江宁,不过天气有变,在十二月初大雪像花瓣一样,簌簌地下个不停,不单止让人感觉寒冷极了,就是路面也封住,难以行走。据说整个河北都处于冰天雪地中,道路阻塞。王安石看真的无法行走,只能决定在开封过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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