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娆,你嫁进纪家也已经好几个月了,为什么肚子还没有一点动静?”大太太终于话了,审问的严厉语气让丝娆心跳不已。勉强将口中的饭吞下,丝娆慌了神,该怎么回大太太呢,沧阑根本就未曾与她行夫妻之礼,她哪里能有孩子?难道要她揭穿沧阑每晚不回房间睡觉?“奶奶,我,我……”丝娆知道必须要回答,却不知该怎么说,支吾着说不出一句整话。大太太厉声道:“沧阑,你看看丝娆,一个心眼向着你,被我这么逼问,也不曾说出你半点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今天晚上,你无论如何都要与丝娆圆房!”大太太的口气不容辩驳,丝娆这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人都得知沧阑不曾与她圆房的事。“奶奶,你别怪他,是我做得不够好。”丝娆暗暗松了口气,一旦放松下来,她就不自觉地为沧阑说话。
大太太余怒未消,犹还怒气冲冲地说:“谁都不准再为他说话,娶回这么好的媳妇,不知道珍惜,我绝对不允许他胡来!”二太太悄悄起身,走到沧阑身边,低声责备道:“沧阑,你这回做得过分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沧阑忽然哀恳地对二太太说:“沈姨,你是最清楚最了解的人,怎么也责备我?”“我了解,可是并不代表你能这么委屈丝娆啊。就算你不愿意,也不需要每天躲着她,应该给她讲明原因,是不是?”二太太的声音不大,却还是传进了丝娆的耳里。沧阑的秘密是什么,丝娆没由来一阵心颤。
当天夜里,沧阑很早就被人推进他们的新房,大太太的声音在外响起:“阑儿,你今天非要与丝娆圆房!你一天不圆房,就一天不放你出来。丝娆,你也可以主动点。”话音落了,咔嚓一声,门被锁了起来,接着又是大太太吩咐丫头:“春柳,青杏,娇红,你们三个轮流给我看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论谁来,一律不准开门!”“是。”三个丫头齐声应着,让丝娆的心慌乱如麻。
她该怎么办?沧阑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她该说些什么,而她又能说什么?
两人一直那么僵着,谁也不先开口,丝娆实在是憋不住,问道:“你也说说话啊,奶奶不放我们出去,总要想个法子。”沧阑还是坐着,不理睬丝娆,似乎心思早不知飞到了哪里。丝娆有些急了,坐到沧阑的面前,再问道:“到底要怎么办?我知道你不愿意,直说好了,虽然我家境清贫,却也有自己的骄傲!我们可以立即当着纪伯父纪伯母的面,说得清清楚楚,我给你自由!”丝娆的眼睛澄亮如水,于清澈中燃烧着一团透明的火焰,而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像是千斤重锤般悉数敲在沧阑的心上。
“你很特别,初见面你就给了我太大的震撼。”沧阑说得有些痛苦,微微红的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笑容,“你是好姑娘,不应该嫁进纪家,我配不上你,你那么灵秀,那么聪慧,那么……”
“够了!”丝娆打断沧阑的话,“不用再说下去,是我错了!我明知道这婚事只是你们纪家为了不违背当年的婚约,强迫你答应的,我也告诉自己,我是为了卓羽才嫁进来的,我对你不会有丝毫期待,我应该遵从你作为丈夫的权力,不问你任何事情!我们之间就如同陌生人般,互相没有交集,可是,我却不自觉地被你吸引,就仅仅是那仅有的几次交谈,我居然不受控制地想多了解你,奶奶责备你时,我竟然为你担心,是我活该自找的,不是吗?”丝娆不顾一切说出了这几个月来的感受,她的寂寞,她的不甘,她莫名其妙的情不自禁,不管沧阑会如何自处,或是对她的话不屑一顾,她都要说出来。
沧阑面色通红,他为这几个月来隐瞒的事羞愧万分。他早该说出来的,迟早,丝娆也会知道此事的。
“我早有喜欢的人,娘答应我,只要娶你进门,一年之后就允许我纳她进门做妾。”沧阑的面颊染上几许梦幻般的色泽。丝娆涌起一股酸涩,她明白,那是沧阑对另外一个女子的真情流露。虽然有些失落,丝娆还是笑了笑,毕竟,沧阑终于对她说了实话。
丝娆倒了两杯茶,等着沧阑说他的故事。沧阑眼神迷离,思绪陷入遥远的回忆,呢喃般说道:“她叫庄秀君,以前是纪家的丫头,现在,现在被……”沧阑的秀气脸上出现愠怒之气,可怜的秀君!他可怜的秀君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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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君是自小被卖进纪家做丫头的。那年,秀君十三岁,当她被舅舅带进纪家时,只能怯生生地站在大厅上,一眼也不敢看堂上坐着的太太。
“太太,她很能干的,什么都可以做。别看她年纪小,一个人可以顶两个人用。”粗壮的汉子使劲说着,秀君听着舅舅的话,一声也不吭。太太怀疑地看了汉子一眼,挑剔地说:“看她连话也不会说,怯生生的,也能干不到哪里,你还是带回去吧。”汉子急了,从背后悄悄踢了秀君一脚,压低声音吼道:“你哑巴啦,快说话!”秀君眼睛一红,赶紧说:“太太,我真的很能干的,你就收下我吧。”秀君抬起头看着太太,顿时让她眼前一亮。
小姑娘穿着一套半旧的粉色衣裤,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瘦瘦的胳膊;一张脸圆圆的,虽没有什么血色,却长得很讨喜;一双眼睛也倒水灵,为整张脸增色不少;有些枯黄的头梳成两条羊角小辫,与她的圆脸十分相衬,这让太太对她的印象好了不少。
“那就收下好了。”太太起身,向内堂走,随口吩咐,“以后你就帮助福嫂照顾三少爷吧。还有你,去找帐房孙先生领钱。”。
………【第三回(下)】………
看着太太走远了,汉子把秀君拉到面前,堆出笑容说:“秀君啊,不是舅舅狠心要把你卖掉,实在是家里没有办法,你爹娘又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以后在纪家,你自己当心些,莫被赶出来了,到那时候,舅舅可没有能耐再收留你。”汉子说着说着,也略微有点伤感,毕竟这小丫头是他亲妹妹的女儿,也算是他亲手养大的,就这么卖了,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秀君抹抹眼睛,安慰汉子:“舅舅,你不用难过,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汉子被秀君的话弄得显出一丝尴尬,他待秀君并不太好,可这丫头心眼好,不懂得计较,真不知道以后会吃多少亏。
送走了舅舅,立刻就有丫头带着秀君去三少爷住的院子,丫头一路嘱咐着她说:“你新来的,有些事情要告诉你。纪家一共有三位少爷,你照顾的三少爷自幼身体不好,常恶心嗳气、食欲不振,每天离不得药,你就帮忙福嫂熬药。呆会儿会有人把三少爷的药方给你,你记得每天准时煎药,按时给三少爷吃。你要记牢了,纪家上下最宝贝的就是这位三少爷,小心些,出了差错咱们都担待不起。”秀君一一都记在心里,一点也不敢马虎。
纪三少爷住在东边的院子,院子里到处种满竹子,一进到院里秀君就闻到了竹的清香。也许是长年吃药的关系,秀君在竹香中还闻到了药的香味,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竟出奇好闻。一个三十来岁、略有些福的中年女人端着个瓷碗,从竹林掩映下的房中出来,又回头看了看,摇着头叹气。领秀君来的丫头见了妇人也叹气,问:“三少爷又不肯喝药了?”妇人点头,脸色黯然,她怕三少爷再这么下去,身子会一天不如一天。
“福嫂,这是太太才买的丫头,派来和你一起照顾三少爷的。”丫头介绍着秀君,顺手接过福嫂手中的药碗,递给秀君,“你进去试试,看看三少爷肯不肯喝。”秀君有点手足无措,她没有想到刚来就有这么一个难题给她。福嫂打量了一下秀君,脸上漾起一丝微笑,点头道:“是啊,换个人试试也好。”话犹未落,福嫂就开始推起呆立不动的秀君:“去吧,不用害怕,三少爷的脾气很好的。”
秀君是被福嫂推进门的,手里的药碗差点就摔在地上。屋子里布置得干净清雅,苦涩的药香味比外面浓烈许多,将竹的清香也遮盖下去。秀君低着头,突然感到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随即又移开了。“三少爷,请你喝药。”秀君不敢抬头看那道目光的主人,直觉地认为三少爷常年卧病,脾气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三少爷没有搭理秀君,让她不得不抬头查看情况: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半倚在床上,脸朝向里面,一动不动。“三少爷,喝药了。”秀君走到床边,笑着说,“如果你喝了药,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三少爷的年纪让秀君感到亲切,她舅舅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叫宝培,她一向把他当作亲弟弟对待。现在,她不知不觉把三少爷也当成了弟弟。
床上躺着的人有了动静,缓缓地侧过身来,有点不信任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轻声确认道:“真的?”随着问话,三少爷气色不佳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晕,显出很兴奋的样子,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真的!我保证。”秀君像往常跟宝培约定一样,伸出右手的小手指勾住三少爷的,上下左右摇晃一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会变。”三少爷整张脸都闪耀着光彩,几乎看不出病弱的气色:“我想出纪家去玩!娘从来不让我出去,大哥二哥都可以出去!”
秀君万万料不到三少爷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急忙说道:“太太不让你出去,是因为你身体不好。”她虽然才进纪家,也从方才那个丫头的话中,猜出私自带三少爷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三少爷脸上的光彩顿时散去,低声叹道:“家里所有的人,我都一一问过了,没人肯带我出去。如今你答应了我,也反悔了。”秀君颇不忍心,问:“你真的一次也没有出过门?”三少爷看一眼秀君,又背过身,默默的一句话也不说。秀君忙道:“我们不是打过勾了么?绝不会不做数的。不过你一定要养好身子,我才带你出去。”“那好,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我叫纪沧阑,你叫什么?”沧阑坐起身来,接过秀君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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