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是个老实的孩子,即便被荆条抽出一条条血愣子,也不吭声。如果抽打她,能让娘生下一个弟弟,她是愿意的,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来一个弟弟。木讷的爹,寡言的娘,凶恶的奶,这一切罪恶的根源是她们家没有一个男娃来继承家里的香火,所以她愿意。每次娘怀上娃娃,她总要向月亮祈祷,求嫦娥娘娘赐给家里一个男娃,然而娘生下的仍然是和她同样的女娃娃。每个妹妹出生时,就是她们挨打时,这个时候,不用奶说,爹就会抽出一根荆条狠狠地抽打她们,把失望和怒火发泄到她们的身上。
她愿意承受这一切,只是每次看到瘦弱的二丫小小的三丫,她不忍心那长长的荆条打在她们身上,那挨打的痛由她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她把两个妹妹拢在怀里,她要替两个妹妹挨打,然而并不能够,奶说抽她一个人不够,要抽陈家所有的丫头才能杜绝女娃来投胎,她小小的身子保护不了妹妹们。后来她就拼命地干活,让奶让爹高兴点,不会抽打她们,但事实总与愿违,不管她多么努力地干活,奶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她不高兴时看爹抽打她们,她就乐得很,饭都能多吃两碗。
她有些气馁,也不知道奶和爹什么时候会高兴。还是二丫聪明,偷偷告诉她。每个月爹拿钱给奶的时候,奶是最高兴的。那时奶会不住地夸爹孝顺,爹木讷的脸上也会露出笑,对她们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天,她们也能吃点干的。
于是,她知道奶喜欢钱,只要她能挣到钱每天给奶,奶准能每天高兴。奶一高兴,爹准能高兴。可惜她不知道怎么挣钱,她只知道每到年底,生产队会按工分分钱。那钱里面她虽有出力,可却只是占很小的一部分,不能算是她赚的钱。
那时小小的她,总盼望着快快长大,长大后就能像娘那样跟男人挣一样的工分,年底多分到的钱算有她挣来的,那样,奶会高兴,爹也会高兴,就会不打妹妹们了吧。
小小的她也知道长大需要吃好多好多的饭,然而每天她的碗里都是清汤寡水,睡到半夜总是饿醒。后来有一天晚上,二丫偷偷递给她一个小小的饭团,“大姐,你吃。”
她吓傻子,捏着饭团口水直流也没有放入嘴里,而动手打了二丫一下,“你不学好,偷东西。”
打完,她就后悔了,二丫身子弱不经打,然而为了让她改掉这个毛病,她板着脸道:“二丫,以后不准偷东西!”
月光下二丫的瞳孔大又圆,她小脸绷的紧紧的,“这是我们家的东西,才不是偷!大姐,你饿,我饿,三妹饿。”
她身旁的三丫嘴里吸着手指,含含糊糊地道:“我饿。”
她能挨饿,可二丫三丫还小,挨不得饿。她默默地拿出小饭团分成三份,给了二丫一份,再喂给三丫一份,最后她才吃下自己那份。
嘴里嚼着米饭特有的香味,她道:“以后你别偷,我去。”
二丫摇头,“不是偷,是拿,姐你老实,拿不到的。”
想到自己的无能,她有些无措恐慌不安。
二丫道:“姐,你去做饭。”
第二天,她以长大了为由代替娘开始给全家人做饭。朱秀月不放心,每次都盯着她做饭,生怕自己的好饭好菜让几个丫头给偷吃了。她的计划没有得逞,饿了几天肚子后。她学会了在割足猪草,带着两个妹妹去离家十里外的山里找吃的。然而并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吃的混饱肚子。
于是,二丫垫着小板凳做饭烧菜。二丫做饭有天赋,有一次做的鸡汤汤让朱秀月吃的停不下嘴,指名让二丫不用去割猪草,只在家里做饭做家务。
也不知道二丫怎么做的,每个月她总能从朱秀月那份好饭好菜里抠点出来让大家解解馋,有时候能抠出点油趁朱秀月在朱家吃饭时,给几个姐妹做碗鸟蛋汤。
后来,她大了,要下地挣工分,去山上找野果子,掏鸟蛋的活就给了三丫。三丫胆子大,能钻进山里面,经常找出好东西给大家,偶尔还会有捉到一只野兔子,她们就在外面烤了吃,等嘴里的肉味散了干净才回来。
就这样她们渐渐地长大,开始明白村子里的婶子们说的嫁人。等再挨了打挨了饿,她就安慰几个妹妹,等嫁人就好了,嫁了人就能吃饱肚子,嫁了人奶和爹也不能再打她们。
就在她们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嫁人来得猝不及防。那天,她们焦心着爹的伤,她们害怕爹再不会醒来,即便爹对她们不好。只要爹在,她们就不会沦为朱家的丫头,由朱家生杀予夺。
就在那天,奶带回一个瘸腿的年过三十的男人,那人的目光向蛇一样爬满她的全身,让她惧怕不已,然而想到昏睡在床的爹,她忍着惧意愿意拿自己换聘礼钱给爹去医院看病。可二丫却闯进来,告诉她这个男人是多么的恶毒,更让她害怕的是那个男人竟然看上她的二丫,愿意出大价钱娶二丫,而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动,四肢冰凉如铁,似乎闻到死亡的味道。
就在那一刻,那个常常抽打她们的男人出现了,像满天神佛般说出一个不字。
从那一刻开始,她愿意放下所有过往,愿意用生命来孝顺这个爹!
也是从那天开始,爹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抽打她们,让她们上桌吃饭,带她们下馆子,带她们看医生调理身体,给她们买衣服,买棉子,让她们住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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