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看到每扇窗户上都蚀刻着一个不相同的人形:一个微笑的男了,一个舞蹈的女人,还有一个人的面孔是一张六角形的羔布。
这时大卫听见楼上的电话铃响了。滑动门关着,铃声显得辽远。是不是珍妮弗的电话呢?他从地上抓起毛巾,推开滑动门便往楼上跑。铃声响到第四次他已拿起话筒。
“哈罗!”他喘着气说。
“晚上好,卡迈克尔先生!”一个深沉浑厚的声音说,“我是冠斯特。你觉得新居的生活如何?”
“啊,不错!”大卫很高兴终于能跟房主通话,“不错,我只是希望你不嫌我给卧室选的墙纸花钱太多。”
“不多,真的。”
大卫皱了皱眉头。冠斯特怎么会知道墙纸的价钱呢?他一定是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来看过了——在他换新门锁之前……
“唔,”那声音继续说,“你告诉过汤姆·格林说我的二十五分古币在你那儿。我可不愿意把那钱弄丢了。”
“你什么时候要我就什么时候还给你。”大卫说。
“好的,但是你要小心,那个古币非常值钱。这儿,纽约市,才出了几桩破门盗窃案件呢。有个强盗趁别人睡着了钻到屋里捡值钱的东西偷。拿不走的还破坏或是毁掉……”对方顿了顿说,“把我的钱放到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卡迈克尔先生。我明天晚上就来取——八点半。”
同天下午,珍妮弗听见厨房里电话铃响。她以为是大卫,急忙上楼去接。但却是凯思从庞德岗打来的。
“明天,”他提醒她,“你要做好保尔和大卫的饭菜。今天晚上到外面吃晚饭怎么样?”“很好。”
于是凯思在莪新宁北方一个餐厅订了两个座位,那儿俯瞰着哈德逊河。他和妻子七点半到时,正是落霞满江,风光旖旎的时刻。餐厅是座十九世纪的大厦,天花板很高,每间屋子都有一个壁炉。他俩的座位正靠着窗户。凯思要了一瓶红酒。
珍妮弗有一切理由感到高兴。星期二她在纽约给大卫的寓所找到了一面完美无缺的镜子。那一周她在报上登的分类广告给她带来了三个顾客。今天晚上是一个温馨的令人沉醉的春夜。她觉得碎羊肉味道鲜美,凯思也恢复了往昔的脉脉温情……
可是她的心里也感到内疚!
她知道那跟大卫有关,是她和大卫之间的那种强烈的吸引力使她不安。过去他们一个月只见一次面,还可以把彼此的感情当作普通友谊,听之任之。但是现在,凯思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而大卫的住处距离她厨房的门不过才百码之遥……
珍妮弗啜着酒,隔桌望着她的丈夫。凯思在来餐厅之前刚刚修剪过胡子,看上去很漂亮,只是他近来喝酒似乎多了一些。
吃完晚饭,凯思算了小费,帮她穿上外衣,两人走到沥青停车场。在曼哈顿时珍妮弗一向喜欢在回寓所的路上参观橱窗;而在这儿,等着她的只能是六英里蜿蜒漫长的公路。
凯思驾着车回家,珍妮弗坐着一言不发,她在想,凯思高兴的时候倒也叫人喜欢。但是大卫却任何时候都是那么迷人。要跟他滑下去,来一段风流韵事,确实太容易。只需松驰下来,吸水行舟就行。
车回到夕照溪胡同西支路,珍妮弗望了望沟对面。那座小楼一片漆黑,大卫的绿色奔驰车停在砾石车道上。
车从小楼前开过,珍妮弗仿佛在楼下的窗户里看到一点朦胧的红光,仔细一看,却消失了。
“才九点半,”凯思对她说,“你觉得大卫家的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见得”她回答,“大卫睡得很早,你知道。”
凯思没吭声,一直到他们过了夕照溪胡同大弯上的水泥桥才按下话头。
“你怎么知道他睡得很早?”他问。
“是他告诉我的。星期一早上他出来跑步,还进屋喝过一杯咖啡呢。”
“啊,”凯思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事儿。”
凯思把达森车开到车房停下,珍妮弗开了大门走上楼去。她正要换上绿丝袍,梳洗间的电灯突然熄了。她吃了一惊,转过身来,见凯思正从卧室门口朝她走来。
她一向喜欢他跟她作爱时的那种温柔舒缓的态度。现在他一声不响地过来脱掉了她里里外外的衣服,把她的袍子和内衣整整齐齐放到梳洗间的椅子上,然后把她抱了起来,进了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卧室窗户微微开着,她妮弗听见沟底小溪旁传来阵阵树蛙的鸣叫。凯思吻着她,爬上床,跟她并排躺下,他的双手正伸向她的背后,却忽然停住了——夜空里传来一声高亢凄厉的呼喊。
凯思从她身边抽出身子坐了起来:“这是什么鬼声音?”
“也许是负鼠叫吧?”她说着又听见了喊叫声。那喊声带着痛苦与恐具,凄厉而悠长。
“不是野兽!”凯思说。这时珍妮弗听出了,那声音来自沟对面,来自夕照溪666号。
大卫正在梦中。
跟往常的梦一样,他又是在六角形屋外的大厅里。滑动门打开了,珍妮弗在门里等着他,她那栗色的长发飘拂到肩头以下,赤裸裸的身子闪着艳丽的血红色的光。她正把大卫往怀里搂。忽然大卫却听见有人敲门,在他身后的起居室背后。一、二、三,一共敲了六下。接着他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进了大厅。大卫知道那是凯思。但是珍妮弗把他搂得太紧,叫他转不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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