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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第1页)

其中一女子笑道:“爱卿这几日替朕上朝,有何感想?”

周峥身旁的女子毫不客气:“宝座太硬,不舒服,朝臣够多,太聒噪!”

另一女子笑得打跌,啪一声将手中棋子按下去,看似成竹在胸,一旁周峥难免眉毛抽搐,她一眼瞪过去:“周将军,你可不许偏帮你家妻主啊!

显然英洛与她棋力相当,这等走法还看不出输赢来,她紧接着随意按下去一枚棋子,一旁周峥眉毛再次抽搐,碍于观棋不语真君子这条俗语,对棋盘上这等争斗只觉不忍卒睹,唯有转头去看一旁壁上明珠,以打发这苦熬的日子。

这二人皆不通棋理。李晏镇日枯坐密室无聊,难得英洛下去之时,盼着这二人带消遣之物。她自小备位东宫,本性焦躁,便是娱乐亦只学户外运动之术,如骑马狩猎打马球之灰,其余皆学相谋之术。便是当日争帝位之时,逼死先帝兰贵君,将亲妹李岚逼疯,还未满一年,防着各路世家豪门,其中尤以华氏与南方的兰氏为最。华氏虽除,但南方的兰氏矗立多年,非一时一刻能办得到,其中心力交瘁,哪觅得静坐消闲之日?英洛两世里加起来,亦未有这闲情来学些消遣之物。

素常二人见面,皆有礼有节,一如壮猫一如鼠,今时今日,一为阶下囚,一为假凤帝,英洛可谓将往日闲气尽数挣回。她自为礼部尚书家千金小姐,李晏皇家礼仪未失,二人总不至于如一般田间地头赤身露体的汉子般厮打起来,刀光剑影不过藏在这方寸之盘,得周峥指点棋艺,方初窥门道,便唇枪舌剑斗了起来。

李晏将手中棋子按下去,道:“你可别指望朕给你解药………朕也没有!”

英洛眼皮都未曾抬,紧接着按下一枚棋子:“皇帝陛下,你最亲爱的二妹成了篡权谋国的野心家,此时大概逃命在……峥哥哥,暗线传来的消息,二皇女逃到哪了?”

李晏手中棋子乒一声掉落棋盘之上,砸中了另一枚棋子,致使两枚棋子皆移了位,周峥一旁柔声道:“二皇女此时到了洛阳附近了,昨夜里宿在一间破庙里,今日易了容,带着皇女夫去城中求医了……”

英洛边将李晏砸中的那枚棋子移回原位,边漫不经心道:“陛下,虽然为臣棋艺不精,可您也专心着点呐!”

李晏面色青败,到底强撑着一口气,笑道:“是朕疏忽了,贤伉俪情深若此……”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疏忽的,怕不是这盘棋。

英洛近日面皮有渐厚的趋势,反手将周峥拖过来,十指紧扣,媚声道:“可不嘛?我可离不开峥哥哥,谁若是觊觎我的峥哥哥啊,我可饶不了她!”

李晏面上越发难看,狠狠将手中一枚棋子按下去,连棋盘亦为之一动。周峥心内暗笑,这丫头,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不过,这话听来着实叫人欢喜。

至于眼下局势,那夜他与这丫头,还有夏友三人商议出这李代桃僵之计,不过是为着李晏这一年之中新提拨的朝臣,若能将这帮人或安抚或打压下去,便可稳住目前局势。

一盘棋毕,二人告辞。

李晏虽心下暗恨,但此际却只盼这二人一时三刻别走,这几日一室枯寂幽凉当真难捱。当下笑道:“爱卿不同朕再下一盘么?胜负未分!”

英洛从容站起来,笑道:“我这个做‘母皇’的,总要去关心一下皇长子的课业吧?还有一堆奏折待批,哪能整日陪着陛下呢?陛下操劳过甚,还是歇息了吧?”面目恳切,将李晏往常对她的那一套学了个十足,温雅的话句句戳得这位被囚的女帝心窝子生疼,只感觉有几十只金针同时扎下来,那种痛楚,当真难耐。

李晏面上却还要挂上笑来,颔首为礼:“那朕就多谢爱卿如此疼皇长子了!真是秋儿之福啊!”

“陛下客气啦!为臣定当将皇长子视为已出!对了,瞧臣这记性,臣家里那位啊,咳,这事说来真是惭愧,”她忽的扭怩道:“就是臣的二夫郎,精通医理的那一位,这几日据说研制出一种药,名叫霜红的,非要闹着让臣找一个试药之人给他,臣听说这药寻常人吃了会得三皇女那种痴傻之症,我却是哪里去给他寻这样一个愿意试药的人呢?”目光幽冷,却是看定了李晏。

李晏只觉后背汗出如浆,笑容皆凝固到了脸上,挖空心思想了一回,道:“这还不容易,爱卿看朝中哪位大臣不顺眼就赐给他吃!”

“好主意!”英洛附掌,忽的笑意盎然,绽出绝美的笑来,道:“峥哥哥,你说可好?陛下这主意可太妙啦!咱们这就去想想,看谁不顺眼,就赐他这药吃罢!一粒下去,我看他还敢不听话!”虽语调轻柔,分明带着绝顶的恨意。

周峥心内抽痛,冷冷一眼递将过去,如宝刀出鞘,杀意突起,李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她这句话,无异揭了他夫妇二人心中的伤疤,为人之君王,视群臣如蝼蚁,二人怎能忘记?英洛剩下这九年多的时间,恰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英洛最不能见周峥与夏友痛惜的眼神,每每此时她心中歉疚愧悔,诸般情绪杂生,实不能心安。况在罪魁祸道面前,又怎能示弱?软软将半个身子偎上去,抱着周峥右臂,吃吃娇笑:“峥哥哥,春宵苦短!我还从没试过在皇帝的龙塌之上……”

周峥将目光扯回来,但见她是从所未见的娇媚,亦是心下歉疚……这丫头好强到如斯地步,怎么能见心爱的人对自己露出痛惜的眼神呢?更兼着她那句“春宵苦短……”不由分了注意力过去,哑然失笑,面上凌厉的神色渐柔,爱恋的摸摸她的头顶,道:“你这丫头,还有谁有这熊心豹子胆?”

李晏只见二人相依相偎,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温柔缱绻,离了密室而去。

是夜,二人在龙榻之上极尽缠绵。却有彤史黄门侍卫若干,皆被英洛斥走,良宵苦短!

兴庆宫之变

燕王李秋今年九岁,生得粉雕玉琢般秀美可疼,不过连日来被女帝带在身边上朝,商讨国策,便是批阅奏折之时莫不要他代笔,早已是困倦不堪。他今日快五更天被近侍拉起来,双目紧阖,口中喃喃:“再让我睡会儿嘛……再睡会儿嘛!”

徐侍君见他困倦的可怜可爱,将朝服一件件套上去,柔声道:“秋儿,再过一会儿你母皇便要上朝了,误了早朝可不好!你母皇膝下只得你这一位皇子,既要着意栽培,你可不许懈怠了!”

李秋强忍着困意睁开了灵动的眸子,苦着小脸道:“父君,母皇春秋正盛,以后还会生妹妹,为什么整日要将我带在身边学治国的道理?”

徐侍君边叹息边接过近侍递来的面巾,将李秋那张小脸严严罩在下面,细心拭擦,轻声犹疑道:“这个,父君也不知道。秋儿啊,你近日常随着你母皇身边走动,可知她与那平狄将军”忽然省起这种事情,如何跟小孩子说得?不过是问至一半,终是没有勇气问下去。

徐侍君门户颇低,父亲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李晏年少冶游所遇,见得他青春正好,打听了门户,临走之时不过费了几句口舌与五百两银子,便被父母许了给她。李晏初时觉得他乖巧听话,也曾疼宠过一阵子。他那时候少年迷梦正酣,后来才明白,不过是当作小猫小狗一般的疼宠罢了,哪里值得太女殿下为他生得一儿半女呢?及止华阳公子入府,皇太孙李秋出生,他心中朦胧觉得自己一生将缺失这种情份,其实是件极为残忍的事情。哪知后来华阳公子殁,还是太女的李晏将李秋交予他抚养………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他本是温柔敦厚之人,因之,自李秋来到自己身边至今,他无不是温柔相待。李秋也是个灵透的孩子,这位养父的一片心意他又岂会不懂,这会子见他将面巾从自己脸上取下来之后,愀然不乐,一时口快,道:“父君别担心,今日下朝之后,秋儿就将母皇拖来父君处!”

徐侍君落寞一笑,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将他交到贴身近侍手上,催促他快去上朝。

这一日,是九月初一,与每一个上朝的日子都并无不同。徐侍君倚门而盼,眼见着李秋老老实实随同近侍前往兴庆宫。而宫门外,有大臣陆陆续续前来。

朝天阙,帝早朝。

小黄门清亮尖利的噪音宣毕,群臣叩首再叩首,户部尚书越队而出,就今秋赋役与百官俸禄支给量侃侃而谈,殿内众人昏昏欲睡,不过一刻,突听得宝座之上一声惨呼,众臣不免吓了老大一跳,皆忘了直视天颜这条重罪,抬头去看是,却见女帝一头从宝座上栽了下来,全无仪态,不住在地上打滚,眼见沿着金座阶梯骨碌碌滚了下来,展眼躺倒在大殿之上,却并无要停歇的意思,仍是不住翻滚。

群臣队列一早乱了,七嘴八舌道:“陛下……陛下……太医…宣太医…”

碍着天子之尊,却无人敢上前将她压制,使她安静下来。唯李晏近侍有胆上前,压着不住翻滚挣扎的凤体,哪知女帝疼痛之下一把便将他摔了过去,旁边燕王李秋被这突生变故惊得忍不住放声大哭,不住口道:“母皇……母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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