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阵颤栗,泪如泉涌。紧紧的抓住门扶手,似乎抓住了一丝希望,身子缓缓滑倒在地。玄晋予连忙托着我的胳膊,单膝跪地撑住我的身体。
老太太出了手术室就被推入重症病房,一直昏迷。医生说三四天应该会清醒,只是醒来后情况会很不乐观。玄晋予问我要不要通知岩子回来,我摇了摇头,岩子回来能改变什么!
当晚,我和玄晋予陪护在重症病房外。玄晋予想是知道我不会休息,也不劝我,索性陪着我看着老太太。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老太太的往事,不知道是说给玄晋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老太太喜欢八卦,不过是八卦别人家的事,自家的事情不会透露半分。自搬到新联湾,起初还有人问我父母去哪儿,后来就没人再问过。
老太太回家之后,即便我做饭时油烟机的声音再大,她也会在我旁边唧唧歪歪的将她一天八卦来的鸡毛蒜皮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一遍给我听。
老太太很喜欢搬砖,桌面上的来去不大,主要是因为她不舍得。她欠别人钱时,就会说也没几个钱,下次给你,等到别人欠她钱的时候,她就会一分不少的收回来。当然,老太太偶尔也会大方个几次,很豪气的跟别人说,没几个钱,算了,算了。但真的等到下次她欠别人钱时,她会毫不犹豫的算总账。
有的时候,我问她,你都说算了,干嘛还跟别人一分不差的算账。老太太很淡定的说,说算了,是说这次算了,又没说不要。
“你说,这抠门是不是也遗传,还是隔代的。”我靠在玻璃上,一瞬不瞬的看着老太太,问。
玄晋予没有说话,只是揽住我的肩膀。目光沉郁,眼底深处是错综复杂的情绪,是内疚、自责,似乎还有深深痛苦。
白天,雨时和月溪他们会送来吃的,说要晚上轮班,被我拒绝了。我不是不相信他们,只是在老太太没醒之前,我不愿意离开半步。
玄晋予白天也陪我在医院,除了一次开庭。我并不希望他因此耽误工作,老太太不会因为他在这里,就会醒过来。玄晋予说,最近不忙。其实,我知道他很忙,每天都会有无数个电话打来,他总是到走廊的拐角处才接电话。
连续两晚没有睡觉,玄晋予也跟着没有合眼。到了第三晚,玄晋予百般劝我,让我休息一会儿。他说的道理我都明白,老太太身边就剩下我,我不能倒下,可是我真的没有困意。
天还没亮,我看到老太太的眼皮抖了抖,片刻之后,睁开了眼睛,我激动的抓住玄晋予的胳膊,眼泪不由人的落下来。
老太太看看我,目光又慢慢的移向玄晋予,嘴角勉力的扯了一下。医生说老太太醒来,也会有很多后遗症,看到老太太的目光,我相信老太太的情况不是很糟糕。
老太太的目光在我和玄晋予之间来回的移动,我豁然明白,握住玄晋予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高高的抬起。老太太看到我们的手,微微的闭上眼睛,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主治医师不在,值班的医生说人醒了命就算保住了。
我抓着玄晋予的手,兴奋的看着他。玄晋予双肩一松,像似卸下了千斤的重担,回了我一个微笑,温柔且疼惜。
想让玄晋予休息一会儿,我主动出去买早饭。清晨的阳光带着朝气,充满力量。我脚步轻盈的奔到清粥馆,在付钱的时候,我毫不吝啬的给了服务员一个夸张的笑容。老太太醒了,对我而言,不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事情吗?!
我欢快的走向病房,在看到好多身穿白袍的人挤在老太太的房间里时,僵在了原地。粥和点心洒落一地,我却浑然不知。
疯了般的要冲进去,玄晋予紧紧的抱住我站在窗前。我死死的贴着玻璃,盯着心电图上的曲线,峰谷之间,我的心也随之一上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条曲线变成了一成不变的直线……
我瘫坐在地上,看到主治医师出来对我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你们明明说过,醒了就没事了,她已经醒了……醒了!是你们错了……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我扯着主治医师的袍袖,放声痛哭,看到老太□□静的躺在病床上,撕心裂肺的咆哮道,“你们就是些骗子!混蛋!你们不负责任!我不要她醒!我要她活着!活着!”
玄晋予拽回我,声音低沉的唤着我的名字。
倒在他的怀里,我泪水如注,泣不成声,“老太太走了……其实……只要她能活着……就好,哪怕她睡一辈子……我也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我明白,我明白。”玄晋予劝慰着。
“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我推开玄晋予,踉跄的趴在玻璃上,泪水模糊着视线,“你不明白上一秒是希望,下一秒是绝望是什么滋味,你不明白挣扎在绝望中是什么滋味,你更不明白,每天在绝望中奢求一丝希望是什么滋味……”
玄晋予僵在原地,不再说话。我悲恸的嚎啕大哭,所有的力量都化成了泪水,眼前渐渐发黑……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玄晋予握住我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见我醒来,茫然的目光瞬间有了生机,“你醒了,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摇摇头,“医院太冷了,老太太最不愿意来医院,我想将老太太带回家。”
“行,我待会儿就去办理,”玄晋予看着我,“要不要打电话让岩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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