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偶然间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被改过的。
在那段漫长到看不见边际的时光里,她早已记不清具体是多久前发生的事,只记得那天她像往常一样,缩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吃着余下的残羹冷炙。
沈家府邸寸土寸金,每一间房间都由顶级设计师出图,然而她的房间却与沈家府邸格格不入,府内帮佣住的房间都比她的住处宽阔、明亮、干净。
或许那也不算她的房间,因为沈文汐明令禁止她拥有任何东西。
日常生活中,她十分谨慎小心,日日如履薄冰,但还是会惹恼喜怒无常的沈文汐。
那天沈文汐推门而入,让她到冰天雪地里罚站。沈文汐的怒火不需要借口和理由,而她没有说不的权利,如果流露出任何拒绝之意,等待她的会是那间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地下室。
海城的冬天很冷,寒意随着疾风渗到骨子里,她穿着十分单薄,在簌簌落雪间站了一小时,冻得浑身都没了知觉。
兴许是觉得不忍,旁边的帮佣低声提醒沈文汐时间。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沈文汐的嗤笑声,在将要昏迷之际,穿着昂贵狐皮大衣、面容艳丽的沈文汐站到她面前,狭长的凤眼里没有丝毫担忧、怜悯、心疼。
她仿佛是在报复自己的仇人,唇角甚至泛着似大仇得报的笑意。
“真可怜。”她说,“不过这都是你应受的。”
“你很恨我吧?”她喃喃自语般,“恨我就好,因为我也很恨你,是你害死了云韫,我怎么可能不恨你呢?”
“我那么爱云韫,我对她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薄雪凝成霜花,彼时年幼的沈韫惜,在听到下一句话后如坠冰窟。
“云韫曾经给你取过一个名字,虽然我不知道她取那个名字有什么寓意。但是你以后都不会叫沈之蔻,你只配叫沈韫惜。”
“你是我缔造的罪孽,是害死云韫的凶手,所以我要你永远记住,你的名字叫沈韫惜,云韫的韫,汐的同义词惜。”她向前一步,鞋踩住她的裤脚,又像碰到了什么很脏的东西,面容生厌,“你怎么配用我的汐字,你这一辈子都会蒙着这层阴霾,像个罪人一样活着。”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名字都满是罪恶,也是她第一知晓,她的生母曾给她取名沈之蔻。
无数个日夜里,她都猜测过沈之蔻这个名字的寓意,她不敢奢想那么多,更不敢往好的方面想,但又…在坏的结果前胆怯。
而这封迟到二十七年的信告诉她——
不解春恼人,惟谱花含蔻。
她的母亲,她的妈妈,希望她过没有烦恼忧虑,快乐幸福的一生。
她…她竟然爱着她。
雾气氤湿薄镜片,从眼角滑落的泪水漾湿信纸,她无声地、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陌生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因为在过往的二十年里,她连开心、难过、生气、诸如此类的情绪都不被
拥有,她早就忘了该怎么笑了。
就像一个从诞生以来,便被抽离了所有情绪的机器人。
以至于在喜欢的人面前,她的情绪波动也很淡,笑容或刻意而为,又或刻意隐瞒。
鼻尖愈发酸楚,耳畔不断回响起专为曲蓁设置的铃声,渐行渐远的思绪飘回,她摘掉眼镜,又将陈旧的信纸重新放归书桌,指腹抚过那处泪迹时,她的眸底闪过一丝悔意。
铃声响了将近一分钟,她才接通曲蓁的电话,回答前将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隐瞒的很好。
“蓁蓁。”
电话那头的曲蓁,声音里满是笑意:“突击检查,姐姐有没有好好吃午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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