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白!”
顾云梦也顾不得那些了,紧紧抓住仙人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琴白随手一抹,把血擦了,然后捻了个诀,衣裳和脸上都恢复成原本干干净净的样子。他还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敷衍两句,结果顾云梦先发制人:“你是不是又打算瞒着我什么?”
琴白一愣:“什么?”
他对上小孩儿那双眼睛,明亮、清澈,写满了疑惑和埋怨。
这样的眼神让他没法再装了,只能把头撇到一边,说:“你问吧。”
顾云梦心里一下有点涩,顾长夏、唐晚、唐承影那三人都不见了,琴白在他眼前吐了血,然而他还是跟刚回到唐门时一样,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你怎么伤成这样?我爹呢?晚师叔呢?承影前辈呢?”
琴白苦笑道:“你这样问我,我先答哪一个好呢?”
顾云梦搬了凳子在旁边坐下,说:“反正都要答。”
“好好好。”琴白想了想,还是从顾长夏开始说起吧:“你父亲,顾长夏,是我那缕残魂的宿主,也是所谓‘魔君’。你失踪后,我同他一起推断出,唐八冢的——”阴谋吗?琴白顿了一下,小孩儿颦蹙之间,眼神仍旧清澈如故。他脑中突然闪现,那时候,他问顾云梦,如果唐门灭了会如何,那孩子也是一样皱着眉头。
两张相似的面容在琴白的心里转了又转,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把他给淹没了,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唐八冢一个不好:“——一些想法。你父亲的身体很差,在和方宇清的打斗中,仙逝了。”
顾云梦听到掌门的名字,就瞪大了眼睛,他肯定是有许多疑问,只是乖乖憋着等着琴白一点点告诉他,却等来了“仙逝”两个字。
他打了个冷颤:“……死了?”
大概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眼眶里一下子盈了许多水,马上就要掉下来,又问了一遍:“死了?”
琴白哪里忍心看,把小孩儿抱紧怀里。顾云梦把脸埋在琴白的胸口,任眼泪把老仙人的衣裳都染湿了。
“他是个很好的人,虽为魔君,但是一生也未入魔道。”琴白轻轻拍着顾云梦的背,“仙魂和他的魔血本就冲突,他能坚持到那时,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长夏是万里挑一的体质,生而矛盾,注定无法长久。
可人只要活着,就会有不得不面对的矛盾,难道也眼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终点么?
琴白抱着顾云梦,心里走了一遍顾长夏对他说的那些话。那样骄傲而别扭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对他一五一十地说出心中的委屈。他明明可以选择三千世界一走了之,却为唐门留下来,忍受日复一日的□□,明明身为天才,却甘愿落寞。
然而这就是人,活生生的人。
这一切不应该与顾云梦知晓。
他只是少年,应当英气勃发,终日欢声笑语。
顾云梦闷在琴白的怀里,听得懵懵懂懂,他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但一个字也没有说,也没有哭到抽噎。
顾长夏是魔君也好、仙人残魂也好,那不过是一个代号,在他的记忆力,顾长夏是那个他病了照顾他,他皮了教训他,从来都护着他的好父亲。
在这沉默之中,琴白感到胸口温热的湿意扩散开来,他明白,这是小孩儿的心。
“赵四九勾结了朝廷,要灭门唐门,方宇清是他的走狗,应该也是被他劝入了魔道。”琴白继续说着,“原先我在医馆为我们卜算了一卦,卦象离奇,问到你我安危的时候,龟卜竟然炸了。我本以为,这大凶之兆是说明我时日无多了,没想到你我竟然机缘巧遇到了百年之后,也算是应了这卦吧。”
顾云梦瓮声瓮气地问:“你那时问我,唐门灭门和你死,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卦?”
琴白摸摸小孩儿的脑袋:“是,那时我没想通,我以为你我安危是那么个解法。”
“那唐门呢,还在吗?”顾云梦突然抬起头来,急切地想听琴白说个答案。
琴白只有苦笑。
顾云梦这才一颗泪绷不住,从眼睛里掉出来:“没了,都没了……”
他哭了好一会儿,哭痛快了,想起来问琴白的伤势。
其实琴白第一次见那疯道士的时候,就被魔气打伤了真元,顾云梦和周六所摆的聚灵阵只能聚灵而不能治根本,后来因为魂魄恢复,这事儿就暂搁着了。但在唐门,琴白旧伤复发,又为顾长夏锁住时间,是整个内力透支了。还好有顾云梦和唐承影出手相助,才得以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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