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乐坐骑稍前,莘迩坐骑稍后,两人基本上算是并骑而行。
曹斐、麴爽等落在后头。
上到道上,边往前行,莘迩说道:“我已经命令随军的乙兵为大王所部筑好了军营,就在我的军营的边上,过了渭水,到了城外,大王所部只管入营即可。”
令狐乐说道:“辛苦将军了!”
时当下午,风颇清凉,驰马於野间道上,远近的草木香味,以及河水的腥味,扑鼻而来,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场景,雄壮的步骑行军队伍却给这场景添加上了森然的杀气。
又若近处细观,尽管都是脸带笑意,看如和气春风,闻其对话,亦皆客气礼敬,可那莘迩也好,令狐乐也罢,在对方看不到的时候,各自的眼神中却时有不明寓意的眼神闪动,更是给这场景且添上了暧昧、含混的微妙气氛。
莘迩再顾令狐乐,说道:“大王,有句话,我一直想对大王说,但一直没有对大王说,值此大王初次引军亲征,即捷报连连,大展定西国威,全军将士振奋的机会,我的这句话想给大王说上一说,……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令狐乐说道:“将军有什么话说?尽管请说!”
莘迩说道:“我想给大王说的这句话很简单,一句而已。”
“哪一句?”
“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大王,或者换言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及天下。”
令狐乐神色微动,说道:“达则兼济天下?”
“自唐室南迁以今,六夷相继乱华,我华夏北国为胡虏侵略已久,可谓是早已膻腥遍地!大王,如今攻克略阳也好,来日咱们打下冀县也好,便是把略阳、天水两郡尽数收复,与这广大的北地相比,也只是很小的一块范围。”
令狐乐说道:“不错。”
“故是,我之愚见,於今之际,大王威名越高,就越应当以天下为重,越应当以驱除胡虏为业!可千万不能因此就沾沾自喜,自得自满!古人云,任重道远,此是之也。”
令狐乐没有想到,莘迩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喃喃自语:“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及天下。”问莘迩,说道,“将军,孤没有记错的话,这话是出自《孟子》吧?”
“正是。”
令狐乐又念诵了两遍,说道:“昔孤读书,读到这两句时,就很喜欢这两句话。今日闻将军提及,原来将军也很喜欢这两句话啊。”
“大王,这两句话,是我一直以来的座右铭!达则兼济天下,一扫北地膻腥,还我华夏朗朗乾坤,即我志也!……大王,我有个不情之请。”
令狐乐说道:“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将军就请直言。”
莘迩庄重地说道:“我希望大王也能以此话作为自己的志向,以此为己任。”
令狐乐默然稍顷,没有直接回答莘迩,而是问道:“将军,为何忽然与孤说起这个?”
莘迩说道:“大王,先王过世之后,我时常会想起先王在世时,屡与臣讲过的那番话。先王说,定西自立国以来,虽然以偏隅之地,已抗举世之胡数十年矣,可这些还不够,大王非常期望,能够配合江南唐室,扫清北地山河,还我华夏家园,可惜大王壮志未酬,中道崩殂,……大王,我一直很懊悔,没有能在先王在世的时候,帮助先王实现理想。现今大王登基,深得陇地士民拥戴,今取略阳,一战功成,以‘一鸣惊人’形容,不为过也;是以我不觉就又想起了先王这个没有实现的盼望,遂生感触,因而给大王说了这些话。”
“原来如此。”或许是因说及令狐奉的缘故,令狐乐的神色变得有些肃然,他说道,“将军的苦心,孤领会了!请将军放心,孤一定会以此为己任,以扫除中原膻腥为孤之抱负、志愿!”
至少表面上,对谈的氛围看起来甚是和谐。
至於令狐乐或莘迩心中究竟想的是什么,则除了他两人外,别人当然都是无从得知了。
且不必多说,
只说渡过渭水,到了冀县城西。
莘迩亲自在前引导,带着令狐乐进了给其部筑下的军营,又亲自把他领到给他置办好的、专用来议事的百子帐中,——此帐极是奢华,较以莘迩的办公用帐简直天壤之别。
众人坐定,说起军事。
蒲秦西境的大城,冀县数第一,略阳的重要性不如冀县。
出於急切地想再度证明自己用兵能力的缘由,令狐乐颇是迫不及待,开门见山,问莘迩,说道:“未知将军,打算何日开始攻城?”
“大王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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