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陷入了一片荒诞的乱码中,柳若松这次当真变成了记录着,他记录着每个景象和细节,却又不知道记给谁看。
照片,文字和历史是要留给后人的艺术品,但柳若松扪心自问,他们还能有后人么。
他不清楚,也不敢细想。
傅延还是一如既往,无论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儿,他依旧不动如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只要行动队的人回头能看见“队长”在,这方寸之间就永远不会乱起来。
“一号一周没打过电话来了。”柳若松说:“不担心吗?”
“基地现在什么领导都有,一号也焦头烂额。”傅延说:“上次通话,一号说边境的摸排已经推进了许久,但还是没什么进展。杨玉清死后,基地的研究群龙无首,进度推得迟缓,他估计也在发愁。”
杨玉清变异前扔下的重磅炸弹分量不小,“找到一个实验基地”和“找一个特殊的活人”,这两种情况的难度远远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之前的摸排都要推翻重来,他们对“培养皿”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那是个普通人模样的大活人,还是一个丧尸王之类的大boss。
柳若松推己及人,自己琢磨了一下,发现他要是赵近诚,现在简直跳楼的心思都有。
基地安全,但麻烦事儿也多,赵近诚担着个总指挥的名声,可脑门顶上还顶着一堆“顾问”“监察”之类的人,权利没见多大,脏活累活都要一肩挑,也是不容易。
城市停摆至今,末世初期藏匿在家中或偏僻角落里的人大多都不得不迈向了自己求生的路,他们其中一大部分变成丧尸,一小部分存活下来,东躲西藏地像秋末的松鼠一样给自己囤积可用的物资。
傅延的小队在一次进入城市寻找补给的时候撞上了几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少年,他们进入了同一个汽修店,但是傅延他们晚了一步,进门时把那几个少年吓了一跳,抄起扳手就要拼命。
“不抢你们的东西。”傅延先一步放下枪,双手举高,说道:“你们拿了什么?”
那为首的少年像条小狼崽子,把手里的东西用衣服包得死紧抱在怀里,不肯说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傅延说:“只有一个忠告——不要乱吃东西,我这一路上见过许多因饥不择食而撑死或吃坏的人。外面的植物不能吃,但动物可以。”
他说完就做了个手势,带着贺棠和邵秋退出了汽修店,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了那群人。
其实柳若松知道,那群少年只想要食物和水,但傅延是想要其他的工具,只是他明白末世里的人心有多敏感,所以才主动退了一步,宁愿不要。
那几个少年年纪不大,看着也就十六七岁,性子已经磨得很锐了。傅延退出汽修店之后没立刻走,而是在角落里等了一会儿,才见那几个少年从店内出来,飞速地冲到附近一处掀起的下水道盖子旁边,跳了下去。
“城市中也会有废弃的地下管道。”傅延对柳若松解释道:“所以有一部分人会选择住在地下。”
这样的事越往城市里走就越多,原本越繁华的城市,破败起来也就越快。形形色色的人们变成行尸走肉,它们占领城市,就像是以另一种模样回到了和平年代的原点。
柳若松越走越觉得麻木,他逐渐接受了这个世界的新模样,不再抱有“这只是一场流传病”的幻想。
在这场回程路上,最忙碌的其实是方思宁。
因为赵近诚“销毁文件”的命令,他几乎是将所有能带的资料和样本都搬到了车上。
植物样本很娇弱,哪怕有养护箱也要时时看护,何况还有大量的资料需要他整理,这一路上他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直到临近燕城时,他已经把大半的资料整理完毕,甚至装订成册写好了编码,分门别类地放在了不同的箱子里,简直一个手动分类机器。
饶是贺棠这种八成偏心邵秋的,都不由得感到敬佩。
“他这操作让我有种在拿算盘算微积分的感觉。”贺棠小声说。
“要么怎么说人家是学者呢。”贺枫说。
贺棠撇了撇嘴,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然后从一边的草地里捡起一听能量饮料,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户。
方思宁回头看见是她,有点意外地降下车窗,问了句怎么了?
“歇会儿。”贺棠把能量饮料递给他,随口道:“虽然充公了,但是也不用光拉磨不休息,我们是正经组织,不搞奴隶制。”
方思宁笑了笑,接受了她的好意。
贺棠是典型的军人作风,嘴硬心软,护短但不无理,她心里会无条件偏向邵秋,但也不会因此对方思宁冷眼相待。
从脾性上来说,看得出来,整个队的作风脾气跟傅延有种一脉相传的正气。
“谢谢。”方思宁说。
贺棠跟他这种“神秘的专家学者”之间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客气地点了点头,就回到火堆旁去找贺枫聊天了。
方思宁掂了掂手里冰凉的饮料罐,垂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样,拉开车门下了车。
想找到邵秋并不是一件难事,白头鸢习惯跟游隼一样分别关注两个方向,哪怕是休整期也一样。
在以傅延为中心的另一边,方思宁找到了刚刚巡逻回来的邵秋。
他没有立刻归队,而是站在一条小溪边上,正低着头看着溪水里的月亮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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