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要再问清楚,因为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日军的官兵,虽然生性凶残,但绝没有理由自相残杀的──若这是真的,倒也解释了竹何以说甚么也不肯说出她和山下相遇的情形,因为说了,山下也不会相信。
我又想到,山下当然也参加了自相残杀的行为,他侥幸被水流卷了出来,可是,何以他似乎全然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这一问,不但为了自己心中的许多疑问,而且也代表了其他人心中的疑问。
菊苦笑:“许多年来,我也一直在问自己:在湖中看到的可怕情景,是真的还是幻觉?我也一直在追寻答案,到处找高人去问,去请教──”
我性子急:“可有答案?”
菊忽然皱起了眉,伸手在脸上重重的抹了一下,好一会不出声。我想催她,但被白老大使眼色制止。又过了一会,菊才伸出脚,踢开了一块石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算有答案,有人告诉了我一些事,可是我却半信半疑。”
白素道:“且说来听听。”
菊点了点头:“我带著疑问,浪迹天涯,几年之后,途经阿尔泰山脚下──”
我们互望了一眼,心中均想:她走得好远!
菊在说著:“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人对著大山在发怔,我在他身边一整天,他除了眨眼之外,一动也未曾动过──”
听得菊那样说,我心中陡然一动,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一口咬定大山是活的,有生命的。若是这个人面对大山,别说一天不动,一年也行。
我疾声问道:“此人可是中原人氏?”
菊望了我一眼,淡然一笑,似乎是在说:你已想到这人是谁了。她答道:“不,此人是一个波斯胡人。”
此言一出,除了官子和石亚玉之外,连黄蝉,由于熟悉我记述的故事之故,也知道那“波斯胡人”是甚么人了,穆秀珍更是微笑──这使我想到,穆秀珍和菊相识,可能也是由这重关系来的。
我又向那鹰望了一眼,那鹰竟也拍著翅膀,若有所悟。菊口中的那波斯胡人,我料就是有“天工大王”之称的那个怪杰,也就是神鹰的旧主人。
菊竟然会在天工大王那里得到了神秘事件的答案,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吸了一口气:“天工大王他怎样说?”
菊道:“我看出他是高人,等他终于向我望来时,我就愚昧地向他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他闭目想了一会,才道:‘啊,你说的是彭泽──’说来惭愧,我没念过书,在此之前,也根本不知道鄱阳湖的古名是‘彭泽’。接著,他摇头叹息,自言自语:‘莫非是瘾石在作崇?’甚么叫‘瘾石’,我更是闻所未闻!”
菊的话,听得我们也莫名甚妙,连菊在内,大家都向我望来,想我有所解释。我摇了摇头:“天工大王是一个奇人,更有奇遇,他曾有穿越时空的经历,所以他的话要从非常理的角度去理解。他用古称,就有可能代表他知道的,是关于古代的鄱阳湖。”
各人的神情仍疑惑,但是我的话不至于不可接受。菊又转述在阿尔泰山下,天工大王的话:“彭泽之水注入大江,在江湖之交有无名山(可知‘小孤山’之名,那时还未有),我曾在山中遇见三个人正在努力地将一块极大的,足有两个人高的大石,推入一个深坑之中,行为甚奇。那三人的形象也甚奇特,我因怪而问之,那三人答我:‘此石,名为瘾石’。”
至此为止,“瘾石”此词,已听了几次,可是仍然难以明白是甚么意思。
天工大王向菊说的话,菊记得极清楚,此时可以一字不易的转述:“我追问何谓瘾石,三人答说,此石成分怪异,含有剧毒,不能沾水,甚至一遇水气,毒便四散,虽粒米之微,便能令千万人患瘾病,无药可治,为祸极广。此石如此巨大,足以令天下人尽皆患病,故吾等三人欲将之推入深坑,再以土掩埋,以免它为祸世人。”
菊说到这里,又向我们望来。白老大吸了一口气,道:“瘾病,是中国的古称,这个病就是西医的‘歇斯底里’症,是俗称神经病的一种。它和癫病有所不同,患者具有纵情不受控制,夸张狂妄,不顾一切表现自己的特徵,而且,同一个病人,每次发作,症状都相类似。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根治,甚至不知确切病因,只知是脑子中不知哪一部分,出了甚么毛病。”
我感到手中冒汗:“粒米之微,已可令千万人发狂,那大石如此之大──”
穆秀珍骇然:“若是全部发生作用,只怕全世界人,都要……都要……”
一时之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菊又道:“这天工大王道,那三人心地甚好,他也助了一臂之力。但是有那瘾石的存在,知者虽然绝少,也不是完全无人知道,说不定有人知道了,把它掘了出来,运载上船,沉入湖水之中,令毒素散发。那么,瘾病横行,人不成人,与鬼魅无异,自然无家无国,沦为禽兽不如了!”
我失声道:“他的意思是……是……神户丸上所载的,就是那‘瘾石’?”
菊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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