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闭口“老东家”听得李爻心惊胆战,他得知杨韬已故,心下伤怀,面上没动声色,不等杨徐把话说完,就拦了他:“前朝往事都过去了,杨大人在陛下身边当差,少东家三字万万不可再提,你更不该私来见我,快回去吧。”
杨徐一抱拳:“不碍的,陛下差小人回都城按少……啊,按着先生的吩咐,接该接的人,取该取的东西,我是顺路来见您的。”
只怕还是顺路跳墙进来的。
杨徐半夜“私会”的心,李爻当然懂得,但他只是问:“陛下身边再没旁人照应了吗?”
杨徐道:“先生放心,陛下住在花长史府上了,此行有内侍庭武士三百、避役司能人五十随行,来时不想大张旗鼓,分了好几队,现在已经汇合了,陛下有人照应。”
李爻点头,半句闲话不再多说,让杨徐一路平安,把人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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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一记快马扬着烟尘过江南界碑,往川岭方向去。骑士义气凛凛,轻甲背弩,在旷野官道上遥遥望见胡哈部落迎风招展的大旗,反手将弩拿下来了。
那弩很轻巧,单手可执,是依着工部一位大人家自先秦祖传下来的图纸造的。
图纸言说此弩射程可达八百米,百步之内能穿五六叠皮甲。但最初一众工匠做出来的东西,顶多只能射二百多米。直到近些年,工部研究火器,有能人在箭矢上做了文章,在箭尾挂着发射前需要点明火的助推设备,箭矢由机械动力弹出后,燃料在空中燃爆,二次助推加速……
调试了无数次,最后将□□的射程勉强撑到了七百米,取了个漂亮名字,叫追星辰。
听上去很厉害对吧?
其实鸡肋得紧。
设想在高强度作战时,每支箭矢都需要提前点火,已经大幅度降低了攻击效率;箭矢在飞行过程中二次助推,又有一定概率影响精准度,闹不好是偏之毫厘谬以千里。
于是这玩意只有两种用途,一是大规模无差别杀伤,二就是像现在这样——
骑士勒马,摸出千里镜,观察胡哈营地的状况,又从怀里摸出个牛皮小筒,挂在箭上。他透过千里镜瞄准,续箭、搭弦、点火一气呵成。
“砰”一声轻响,飞火流星。箭矢直冲胡哈大寨。
这支箭射得极准,正钉在胡哈大寨的中央旗帜上,箭尖埋进木杆四寸余。
胡哈士兵没有防备,先惊后骇,紧跟着大乱。
“看见了!看见了!是个晋人骑士!只一个人!”烽火台上的瞭望官向下喊,“他掉头跑了!”
台子下,胡哈高阶将领沉声道:“别慌,是来送信的,把信给王上送去。”
牛皮筒即刻被送进王帐。
胡哈□□木基正与几位谋臣议事,听了便笑道:“晋人终于泡好了蘑菇,有动作了吗?”
川岭的风沙粗狂,养出来的人也粗犷。
胡哈王五大三粗,不过四十来岁,脸上的沟壑已经深出了暗影,像被刀风雕刻过干涸贫瘠的土地。而且这“土地”不仅干,还裂。他脸上有道刀疤,自额头斜至下颌,把整张脸一劈两开,下嘴唇现在依然留着豁口,像兔子倒置歪斜的三瓣嘴。
可想而知,当年那刀有多惨烈。
这胡哈王人粗,手指头也粗,费劲巴拉地打开牛皮桶,抠出一张纸来。他想了想,没打开,直接扔给身边士卿谋官模样的人:“文绉绉的看着麻烦,你看看他们写了什么。”
那人接过,看完居然愣住了,半天没说话。
胡哈王是个急脾气,抄手又把信抢回来:“还写了天书不成!”
他垂眼看,乍一入眼也出乎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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