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奖从旁边侧门出现,他急奔上前埋怨,“你回来做什么?你应该去洛阳找祖父,你现在就走,有什么事情我替你担着。”
杨元庆没想到杨府中还是有关心的人,一个从小打到大的杨巍,在关键时刻,他却表现出仗义的一面,还有就是眼前的这个三叔,从小就对他不错,他在外做官,每年新年回来都会给他不少压岁钱。
杨元庆心中感动,他摇了摇头,“三叔,我早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该是最后算帐的时候了。”
“可是....你知道定你什么罪吗?窃族财、欺母、欺君罔上,杨家十几年来都没有这么的重罪啊!”
杨元庆很平静,他拱手笑了笑,“多谢三叔仗义,三叔待我不薄,我杨元庆将来会涌泉相报。”
他轻轻推开杨玄奖,大步向祠堂而去,杨玄奖望着他背影,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杨家啊!为什么就这样目光短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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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家族的大祠堂在弘农寺祖宅内,而每房又有自己的小祠堂,杨府的祠堂是支祠堂,供奉着杨素的曾祖父杨钧、祖父杨暄、父亲杨敷,也他们这一房人所有的先祖。
祠堂位于杨府东院,是一座独立的院落,四时都有供奉,都是上好的果品和糕点,杨元庆小时候常带妞妞来偷这里的糕饼果子,那时在他心中,祠堂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他对这里非常熟悉,但事实上到今天为止,杨元庆一次也没有参与族祭,杨府的规定是十二岁参与族祭,但十岁以后他便没有在府中。
祠堂分为前后两座建筑,前面一座大堂叫族议堂,是商议家族大事的地方,同时也是处罚家族子弟的场所。
后面一座飞檐拱梁的大堂便是灵堂,供奉四代之内数十名逝去先人的灵牌,平时一般不开启,只在每年的元正、秋分、夏至、冬至四个节日进行,称为‘时享’,其中元正是‘岁之始’,冬至是‘阳之复’,所以这两个节日最为重要。
杨氏家庙也是在这四个祭祀时间才会开启,供族人祭祀先祖。
今天准备处罚杨元庆之地便是设在族议堂,族议堂庄严肃穆,色调以黑色和灰色为主,巨大的幔布从屋顶拖下,没有精美的装饰品,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块块木牌引人注目,木牌上刻满了细细的小字,那是几十年来杨府被处罚子弟的劣迹,一共有三排,大小不一,最上面的排是大牌子,一共只有三块,那是处罚最严重的子弟,他们触犯了最严厉的前三条族规。
‘杀父弑母;欺父叛祖;欺君罔上’
祠堂是个特殊的场所,不管平时的官职地位,只按辈分来论资格,平时只是做小买卖为生的偏房旁支,到了祠堂,很可能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地位崇高的长老,这里也不用大隋的《开皇律》,只按族规来办事。
此时族议堂内灯火通明,十几盏大红灯笼将大堂照如白昼,近百余名杨府子弟密密麻麻站满了大堂两边,每个人都换上了黑色祭服,头戴方帽,脚穿乌皮靴,虽不是祭祀,但进入祠堂,必须换祭袍。
正中间摆着两张单人座榻,一个是家主之位,一个是辈分最高的长辈,家主杨素不在,由二家主杨约暂代,旁边坐着一个干瘦的老者,年约八十余岁,他是杨素的堂伯杨铁善,也是整个杨氏家族中年纪最大的人,很多族人都不喜欢他,这是个心肠恶毒、心术不正之人,这么大年纪了,还娶了一个十五岁的丫鬟为妾。
下面是两排八个座位,坐着七名杨府中资格较老的长者,另外还有一个座位应该是嫡长子杨玄感的位子,但杨玄感不在,便由他的妻子郑夫人来替代。
在这八张座位后面,则左右各站九名行罚者,手执皮鞭和木棍,家族刑罚,大多以棒打和鞭抽为主,然后就是禁闭,十天或者一个月。
族议堂内一片窃窃私语声,杨约已经将杨元庆所犯罪行一一告诉了族中长者,总结起来就是三条。
首先是窃取族财,是指杨元庆得到了千亩良田,按照族规,百亩以上良田分割,必须经过家族会议讨论通过方可授人,杨元庆得到的土地没有经过族议,其实这应该是杨素的责任,但没人敢找家主的麻烦,只能把这种偷窃的罪名安在杨元庆头上。
其次是欺母不孝,这是郑夫人提出的罪名,不跪母亲,不服母亲管教,当面顶撞,这种罪名无须调查,只要母亲举报,立刻坐实。
后是欺君罔上,这也是最重、最主要的一条罪名,由杨约提出,杨元庆参与皇帝家事,遭到皇帝皇后的不满和亲王的仇恨,危及到整个家族的利益,这一条得到郑夫人和嫡孙杨嵘的证实,罪名坐牢。
事实上杨元庆的三条罪名都已确定,就等过堂定罪。
这时,脚步声快步响起,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见杨玄挺快步走进,躬身施礼道:“三代庶孙杨元庆已带到!”
“带来他进来!”
杨约一声令下,十几名家丁将杨元庆带了上来,与其说是带上来,不如说是跟着他上来。
既没有绳索捆绑,也没有换问审麻衣,就这么从容自若地走了进来,使周围响起一片私语声,杨铁善眼睛一瞪,“为何不换衣捆绑?”
坐在右首第二位是杨素的一名族弟杨新,他家住在西跨院,从小就和杨元庆很熟,他心中不忍,便打圆场道:“这个先定下罪,然后再说处罚,他年纪尚少,就不用捆绑。”
“不行!”
杨铁善却不肯饶,他怒容满面道:“规矩不能坏,剥去衣裳换麻衣,捆绑上来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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