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不反感嫁给他。
意识到这一点,崔珏耳中似有焰火炸响。他胸口剧烈跳动。
他发现,真到了此刻,他竟比他以为的更欢喜十倍、百倍。
但,怎样才能证明真心?
口说无凭,不足以安人心。何况二妹妹在这里举步维艰,他更不能只用一句话,便妄图让她全心信他、等他。
幸好,来此之前,他做的准备很多。
“若妹妹愿意嫁我,”回望纪明遥的双眼,崔珏斟酌用词,“稍后我便向国公夫人说,请太公接妹妹去……上学。安国公决不会不同意。最迟后日,便会有人来接妹妹。”
他又忙补充:“松太公家里只有世叔夫妻和世弟松仪,人少清净。婶娘已安排好妹妹的院落,妹妹随时能去。”
先去松家,离开安国公府,二妹妹便不会再受零碎明暗折磨。
但这话其实非常冒犯,和直接问二妹妹想不想嫁他一样冒犯。二妹妹虽并不抗拒甚至回应了他的触碰,虽然……询问他的真心,却未必不会因他自作主张,想提前带走她而感到被轻慢。
还未求得二妹妹同意,他有什么身份,可以安排她离开纪家?——多年未见、也不曾通信的表兄吗?
二妹妹,礼法上的高堂尚在。
崔珏紧张等待纪明遥的回答,将她的手握了又握。
纪明遥并不觉得被冒犯。
但她也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她将视线从崔珏身上移开,扫视他们所在的东侧间。
这是太太的屋子。
她从四岁被带到太太身边生活,一直到十岁搬出正院,一直到现在,都每天早晚会来这里,给太太请安,兄弟姊妹、一家和美。纪明达和徐老夫人住,并不常在正院。而她每次与纪明德有矛盾,太太必是偏向她处置——虽然,每次也都是纪明德无理、她有理。
十年养育,人人都说,太太是把她当亲女儿看了。都说,太太疼她与疼纪明达没有区别,甚至因她在身旁,待她比待纪明达还更亲昵,纵得她学也不好生上、书也不好生读,姊妹们都学骑射,只她撒娇不肯学,就算安国公和徐老夫人都不喜欢她,也宠着她过快活日子。
当然,她也总是对自己这样说:
没有太太,哪里有她的今天?
手还和崔珏紧紧交握,纪明遥开口,说话的语气却平静下来。
“太太说我‘性子最懒、不爱动’,这是真话。”她很严肃,“我与大姐、三妹一同上学,功课每每气得先生脸白,至今也做不出一首好诗、一篇好文章,不知崔二哥是否已经知晓?”
她说:“我知二哥想送我去松家读书,只是带我离开安国府的托辞。可二哥,我们已经整整八年七个月没有过往来,我们都长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你想娶我,真不是一时的冲动、草率决定吗?”
这话像是推辞、近类拒绝。
可崔珏却笑了。
“我知道。”他说,“妹妹这些年过得如何,我都知道。我想娶你,也绝非冲动。”这次是他说:“请妹妹看着我。”
纪明遥应声,回看他笑意潋滟的双眼。
“八年前,不曾收到妹妹回信,我便猜测,妹妹应过得不算如意。”崔珏不再逐字逐句斟酌用词,而是直白、坦然说道,“我一直担忧也愧疚,我与你通信,只怕给你带去了麻烦。”
他蹲下身,双手握住纪明遥,抬头仰视她:“但那时我亦年幼,对妹妹经历的一切,我无能为力。”
纪明遥将空着的手覆上他手背:“这并非二哥的错。”
崔珏不答,只继续说:“安国公轻蔑崔家,无意再与崔家往来,我与大哥位卑人轻,继续维持交往,只会让安国公更加轻视。”
他也不能为自己的过错、自己的私心,让大哥对安国公卑躬屈膝。安国公府更不会听两个年轻小辈远亲的话,就改变对二妹妹的态度。贸然插手纪家内事,反而可能会让二妹妹处境更坏。
所以,那封信,那封写给二妹妹的信,他一直牵念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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