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叹了好多口气。
就又手指如玉,缓缓打开了这本厚厚的相册。
既是相册,也是不可言说的岁月沉浮,有关时代,有关很多人。
相册被打开后,第一张是泛黄的最严重的,是一张黑白色的全家福,里面的人,是旧时模样。
那是一张像素不太好的照片,却依然能看清照片里的所有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一身制服的男人,他剑眉星目,面目似喜非喜,旁边两个女人眉目如画,一个年纪大一些,梳着旧时的发型,简单的戴了几个头饰,年轻一些的那个,发型是比较新式的,他们都坐着,年轻一点儿的女人,怀里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旁边是两个半大的儿童,都是男孩。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陈旧的老式建筑,旁边两侧有两根比较素的木制柱子。
黑白色衣服在这张照片上,他们的眉眼被凝固,一凝固,就是快一百年。
旁边用黑色笔记录了的时间是,一九三九年夏,霍家于长沙家中。
林芷只一眼,就打通了人物关系。
她从其中一个稍微小一点的男孩的脸上,窥见了霍煜的几分棱角和剑眉星目,这就是儿童时期的霍兰陵了。
身着制服的,就是年轻时候的霍北正。
大一点儿的男孩,就是过早战死沙场的霍兰湘。
然后,是和霍煜九分相似的脸出现在上面,这是少年时期,他也是穿着制服,制服看起来有些破烂。
这些都是黑白照,他的每一张脸都是很冷漠的,看不出表情。
霍北正的脸也是一样。
林芷想来,那样的时代,他们这样的人,看惯了生死,一定不是很想笑,即使偶尔有喜悦的事儿,想笑的话,大抵也是笑不出来的。
何况,从照片里看,再也没有两个女人的,以及婴儿的了,那就是说在拍完那张全家福后不久,大约这三个人就一起没了。
她心底一时刺痛,在脑海里的历史记忆一翻滚,想起了一九四零年左右的长沙,就明白了什么。
那个时候,正是胶着的时候,又或者,从一八四零年开始,就是胶着的,然后一胶着,就是整整一百年。
沈珏缓缓翻着这些照片,也一起看着照片旁边的每一行小字。
他其实看过很多遍了,每看一遍都是心里一疼。
然后接下来是霍兰陵青年时期的照片,各种大小,各种角度的身影,有很多都是陈绾言拍的,旁边都有备注。
其中还有一张,这个人林芷知道,他是陈诀澜,是陈绾言的父亲,他非常有名。
这张照片并不是他常见的那几张,这个时候的他很年轻,书卷气很浓。
旁边是一行小字:一九二三年,陈之澜于北城华清大学,庚赔赴美前留念。
这些林芷自然是知道的,可真实且近距离的看见这些,心里还是很感慨。
相册里面,还夹杂着霍兰陵和陈绾言的许多手记,自然也有霍北正廖廖的一些,以及谢瑾的,霍兰湘的。
……
后来的照片慢慢多起来了,也有沈珏他们的,从婴儿时期到青年时期,一本厚厚的相册,记录了一个家庭百年的兴衰起落,人口增加和减少,生命的离去与新生。
还有一张是进入老年状态的陈绾言反弹琵琶的照片,旁边写着一行小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林芷一张张的,很是仔细的看着这些照片和文字标注,无声的抽泣越来越重,泪水滑落到相册上,顺着透明玻璃纸渗进红色被子里,被面被打湿,像是谁的鲜血一样。
沈珏抽出纸巾给她擦了一下又一下“就知道你会这样,其实我每一次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所以都不怎么敢看。”
他合上相册,搂着林芷的腰“还有我外公他们写的回忆录呢,等我外婆哪天想起来的时候,她拿给你看看。”
林芷用手指尖揉了一下眼角“好啊,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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