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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书斋>哭泣的骆驼是撒哈拉的故事里的章节吗 > 第1部分(第2页)

第1部分(第2页)

书评怎么写,都接受,都知感恩,只是〃庸俗的三毛热〃这个名词,令人看了百思不 解。今日加那利群岛气温二十三度,三毛不冷亦不热,身体虽不太健康,却没有发烧,所以 自己是绝对清清楚楚,不热不热。倒是叫三毛的读者〃庸俗〃,使自己得了一梦,醒来发觉 变成了个大号家庭瓶装的可口可乐,怎么也变不回自己来。这心境,只有卡夫卡小说《蜕变 》里那个变成一条大软虫的推销员才能了解。吓出一身冷汗,可见是瓶冰冻可乐,三毛自己 ,是绝对不热的。

再说,又见一次有人称三毛〃小说家〃,实是令人十分难堪,说是说了一些小事,家也 白手成了一个,把这两句话凑成〃小说家〃仍是重组语病。明明是小学生写作文,却给她戴 上大帽子,将来还有长进吗?这帽子一罩,重得连路都走不动,眼也看不清,有害无益。

盲人骑瞎马,走了几步,没有绊倒,以为上了阳关道,沾沾自喜,这是十分可怕而危险 的事。

我虽笔下是瞎马行空,心眼却不盲,心亦不花,知道自己的肤浅和幼稚,天赋努力都不 可强求,尽其在我,便是心安。

文章千古事,不是我这芥草一般的小人物所能挑得起来的,庸不庸俗,突不突破,说 起来都太严重,写稿真正的起因,〃还是为了娱乐父母〃,也是自己兴趣所在,将个人的生 活做了一个记录而已。

哭着呱呱坠地已是悲哀,成长的过程又比其他三个姐弟来得复杂缓慢,健康情形不好 不说,心理亦是极度敏感孤僻。高小那年开始,清晨背个大书包上小学,啃书啃到夜间十点 才回家,佣人一天送两顿便当,吃完了去操场跳蹦一下的时间都没,又给叫进去死填;本以 为上了初中会有好日子过,没想到明星中学,竞争更大。这番压力辛酸至今回想起来心中仍 如铅也似的重,就那么不顾一切地〃拒〃学了。父母眼见孩子自暴自弃,前途全毁,骂是舍 不得骂,那两颗心,可是碎成片片。哪家的孩子不上学,只有自家孩子悄无声息地在家闷着 躲着。那一阵,母亲的泪没干过,父亲下班回来,见了我就长叹。我自己呢,觉得成了家庭 的耻辱,社会的罪人,几度硬闯天堂,要先进去坐在上帝的右首。少年的我,是这样的倔强 刚烈,自己不好受不说,整个家庭都因为这个出轨的孩子,弄得愁云惨雾。

幸亏父母是开明的人,学校不去了,他们自己担起了教育的重担,英文课本不肯念,干 脆教她看浅近英文小说;国文不能死背,就念唐诗宋词吧;钢琴老师请来家里教不说,每日 练琴,再累的父亲,还是坐在一旁打拍子大声跟着哼,练完了,五块钱奖赏是不会少的。喜 欢美术,当时敦煌书局的原文书那么贵,他们还是给买了多少本画册。这样的爱心浇灌,孩 子仍是长不整齐,瘦瘦黄黄的脸,十多年来只有童年时不知事地畅笑过,长大后怎么开导, 仍是绝对没有好脸色的。在家也许是因为自卑太甚,行为反而成了暴戾乖张,对姐弟绝不友 爱,别人一句话,可成战场,可痛哭流涕,可离家出走,可拿刀片自割吓人。那几年,父母 的心碎过几次,我没算过,他们大概也算不清了。

这一番又一番风雨,摧得父母心力交瘁,我却干脆远走高飞,连头发也不让父母看见一 根。临走之前,小事负气,竟还对母亲说过这样无情的话:〃走了一封信也不写回来,当我 死了,你们好过几年太平日子。〃母亲听了这刺心的话,默默无语,眼泪簌簌地掉,理行装 的手可没停过。

真走了,小燕离巢,任凭自己飘飘跌跌,各国乱飞,却没想过,做父母的眼泪,要流到 什么时候方有尽头。

飘了几年,回家小歇,那时本以为常住台湾,重新做人。飘流过的人,在行为上应该有 些长进,没想到又遇感情重创,一次是阴沟里翻船,败得又要寻死。那几个月的日子,不是 父母强拉着,总是不会回头了,现在回想起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遗恨,只幸当时还 是父母张开手臂,替我挡住了狂风暴雨。

过了一年,再见所爱的人被一锤一锤钉入棺木,当时神智不清,只记得钉棺的声音刺 得心里血肉模糊,尖叫狂哭,不知身在何处。黑暗中,又是父亲紧紧抱着,喊着自己的小名 ,哭是哭疯了,耳边却是父亲坚强的声音,一再地说:〃不要怕,还有爹爹在,孩子,还有 爹爹姆妈在啊!〃

又是那两张手臂,在我成年的挫折伤痛里,替我抹去了眼泪,补好了创伤。

台北触景伤情,无法再留,决心再度离家远走。说出来时,正是吃饭的时候,父亲听 了一愣,双眼一红,默默放下筷子,快步走开。倒是母亲,毅然决然地说:〃出去走走也好 ,外面的天地,也许可以使你开朗起来。〃

就这么又离了家,丢下了父母。半生时光浪掷,竟没有想过,父母的恩情即使不想回报 ,也不应再一次一次地去伤害他们。成年了的自己,仍然没有给他们带来过欢笑。

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接过了自己对自己的责任,对家庭,对荷西的责任,写下了几 本书,心情踏踏实实,不再去想人生最终的目的,而这做父母的,捧着孩子写的几张纸头, 竟又喜得眼睛没有干过,那份感触、安慰,就好似捧着了天国的钥匙一样。这条辛酸血泪的 长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怎不叫他们喜极又泣呢。

也是这份尘缘,支持了我写下去的力量,将父母的恩情比做不过是一场尘世的缘份,未 免无情,他们看了一定又要大恸一番,却不知〃尘世亦是重要的,不是过眼烟云〃,孩子今 后,就为了这份解不开、挣不脱的缘分,一定好好做人了。孩子在父母眼中胜于自己的生命 ,父母在孩子的心里,到头来,终也成了爱的负担,过去对他们的伤害,无法补偿,今后的 路,总会走得平安踏实,不会再叫他们操心了。

写不写书,并不能证明什么,毕竟保守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保真妈妈小民写信来,最 后一句叮咛……守身即孝亲……这句话,看了竟是泪出,为什么早两年就没明白过。

八月八日父亲节,愿将孩子以后的岁月,尽力安稳度过,这一生的情债,哭债,对父母 无法偿还,就将这句诺言,送给父母,做惟一的礼物吧!

收魂记

我有一架不能算太差的照相机。当然我所谓的不太差,是拿自己的那架跟一般人用的如 玩具似的小照相盒子来相比。

因为那架相机背起来很引人注视,所以我过去住在马德里时,很少用到它。

在沙漠里,我本来并不是一个引人注视的人。更何况,在这片人口最稀少的土地上, 要想看看另外一个人,可能也是站在沙地上,拿手挡着阳光,如果望得到地平线上小得如黑 点的人影,就十分满意了。

我初来沙漠时,最大的雄心之一,就是想用我的摄影机,拍下在极荒僻地区游牧民族的 生活形态。

分析起来,这种对于异族文化的热爱,就是因为我跟他们之间有着极大的差异,以至于 在心灵上产生了一种美丽和感动。

我常常深入大漠的一段时间,还是要算在婚前。那时初抵一块这样神秘辽阔的大地, 我尽力用一切可能的交通工具要去认识它的各种面目,更可贵的是,我要看看在这片寸草不 生的沙漠里,人们为什么同样能有生命的喜悦和爱憎。

拍照,在我的沙漠生活中是十分必要的。我当时的经济能力,除了在风沙里带了食物和 水旅行之外,连租车的钱都花不起,也没有余力在摄影这件比较奢侈的事情上花费太多的金 钱,虽然在这件事上的投资,是多么重要而值得啊!

我的照相器材,除了相机,三角架,一个望远镜头,一个广角镜头和几个滤光镜之外, 可以说再数不出什么东西。我买了几卷感光度很高的软片,另外就是黑白和彩色的最普通片 子,闪光灯因为我不善用,所以根本没有去备它。

在来沙漠之前,我偶尔会在几百张的照片里,拍出一两张好东西。我在马德里时也曾买 了一些教人拍照的书籍来临时念了几遍,我在纸上所学到的一些常识,就被我算做没有成绩 的心得,这样坦坦荡荡地去了北非。

第一次坐车进入真正的大沙漠时,手里捧着照相机,惊叹得每一幅画面都想拍。

如梦如幻又如鬼魅似的海市蜃楼,连绵平滑温柔得如同女人胴体的沙丘,迎面如雨似 的狂风沙,焦烈的大地,向天空伸长着手臂呼唤嘶叫的仙人掌,千万年前枯干了的河床,黑 色的山峦,深蓝到冻住了的长空,满布乱石的荒野……这一切的景象使我意乱神迷,目不暇接。

我常常在这片土地给我这样强烈的震憾下,在这颠簸不堪的旅途里,完全忘记了自己的 辛劳。

当时我多么痛恨自己的贫乏。如果早先我虚心地学些摄影的技术,能够把这一切我所看 见的异象,透过我内心的感动,融合它们,再将它创造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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