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岁华拎着一动不动的白毛耗子,高声道:“沈娘子,我不用你道歉,道歉有什么用?你们家的狗咬死了我的耗子,你也知道,我是个耍戏人,平日里靠耍猴耍耗子为生。这些耗子就是我的命根,你知道得养多久,才能养出一只通人性的吗?起码得养五个月啊,五个月的打赏就这样没了,你说,你该不该赔钱?”
“杨大爷,真是对不住,我……”沈娘子目中噙泪,“我们家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两,没看好狗,让他跑出去了,是我们的错。这样,我将狗交给你,任你处置,如何?”
“谁要你们家的狗?顶个屁用。你们家的狗土黄瘦弱,就连狗肉都不值钱。”杨岁华咄咄逼人,“我不要狗,我就要钱,各位街坊你们评评理,这件事是我的错吗?沈家的狗咬死了我家的耗子,难道我就要白白承担损失吗?”
围在一旁的左邻右舍纷纷开口。
“哎呀,沈娘子啊,你也知道杨大爷最看重他的猴儿和耗子了,你也是的,怎么不把家里的狗拴好?”
“杨大爷,狗是畜牲,畜牲犯了错它也不知道,沈娘子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能这样逼她啊。”
“依我看来,沈娘子你凑点钱,赔给杨大爷,这件事不就完了吗?都是住在平安巷里的人,这样吵吵闹闹,闹得面红耳赤的还没有一个结果,日后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啊。”
“沈娘子若是有钱,早就拿出来了,还用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杨大爷,大家都是穷苦人,你也不要为难沈娘子了,意思意思收点小钱,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
在一片吵闹喧哗之中,谢九尘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想要拿点银两出来,平息此事。但他摸到的却是空瘪,这才想起来,刚刚把银两都给李辜了,现在身上可是分文不剩。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走了出来,站在沈娘子面前,对杨岁华道:“杨大爷请勿动怒,请问这只耗子值多少银子?”
杨岁华见来人长衫静立,气度不凡,便收敛了怒气:“一只耗子起码得培养五个月,才能到集市中欢跳卖艺,平日里我耍耗子,一日能赚得五十文,我也不想为难沈娘子,给她算便宜一些,就要一两银子吧。”
&ot;一两银子?&ot;沈娘子倒吸一口凉气,睁大眼睛道:“杨大爷,可你平日耍耗子,都是十几只一起的,如今我家的狗不过咬死了一只,这……”
她没有直言,但意思也不算委婉。沈娘子认为,杨岁华虽然明着说算便宜一些,实则还抬高了一只耗子的价钱。
杨岁华冷笑一声:“沈娘子,培养一只卖艺的耗子,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月我付出的精力和心血,在你的眼里便无足轻重吗?我念在我们邻里一场,已经很给你们沈家面子了,你休要得寸进尺。”
沈娘子嗫嚅嘴唇,她的脸乍红乍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眼见着杨岁华上前一步,还要说话,谢九尘连忙道:“好,一两银子没问题,我给。”
杨岁华和沈娘子皆一怔,杨岁华率先反应过来,朝谢九尘摊出右手:“行,反正给了银两,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谢九尘面有难色:“但我现在没带银两,听你们方才之言,杨大爷也住在平安巷。这样,等过些日子我得空了,便来杨大爷府上送银两,你看如何?”
“哼,我还以为你是真心要帮沈家,没想到只是嘴上功夫。口说无凭,我信你个鬼。”杨岁华盯着谢九尘,“我从未在平安巷见过你,你是沈家的什么人?”
谢九尘微微躬身:“在下姓谢名九尘,是沈家孩子沈河星的先生。今日上门拜访沈家,没想到撞见此事。”
沈娘子“啊”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谢先生,今日让你撞见此事,看了笑话,真是惭愧。还要你来帮我们,我实在是深感抱歉。”
“无妨,沈娘子切莫自责。”
杨岁华听到谢九尘是教书先生,心里信了几分,又知道沈家确实穷困,很难从他们手上拿到银两,便主动退了一步:“谢先生,我也不想将场面闹得太难看,这样吧,你给我写张欠条,得空了再把银两带来,如何?”
谢九尘道:“如此正好。沈娘子,家中可有笔墨,我要借来一用。”
沈娘子连忙点头:“有的,先生请进屋。”
谢九尘道:“杨大爷请稍等片刻。”
杨岁华点头。
谢九尘随沈娘子进了屋,院子狭小,角落处放了一个笼子,笼中关着一只土黄色的瘦狗,它耷拉着耳朵,整条狗恹恹地毫无活力,恐怕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见到主人也不敢摇尾巴了。
进了里屋,漆白的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落在这茅屋陋室之中,倒是有几分奇异的融合感。沈娘子捧出笔墨纸砚,放在桌上,谢九尘俯身提笔蘸墨,到了纸上的时候,却一时间不知道何从下手——
他从来没有写过欠条。
沈娘子立在一旁,见谢九尘迟迟不动,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谢九尘面上泛红,他想了想,先写下了“欠条”两个大字,然后有了思绪,写道:本人谢九尘,由于狗咬耗子一事,于四月二十五亏欠杨大爷一两银子,经双方协商,谢九尘定在五月初五前将一两银子如数奉上……
“不对。”谢九尘写完一张欠条之后,才发现错误,“沈娘子,请问杨大爷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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