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不紧不慢,但同样是沉默等待,此刻直面皇帝天威,尽管只有半盏茶的时间,也足以盖过之前长达一个多时辰的漫长恐惧。
凌祺然整颗心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上首那道目光有如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像是等了一辈子那样长,才终于听到茶盏撂在案几上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起吧。”
脊背上凝着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两个人都跪了许久,既惊又怕,腿已经软了,皇帝也看出了这一点。
其实凌烨倒真不是故意让他们受罪,他虽有心要晾一晾凌祺然,也授意过内侍不许多言,但本意只是想让这堂弟长个记性,等会儿再说两句教一教,省得那么笨。
他在靖章宫御书房听侍读学士讲了会经,正打算起驾过来,谁知镇国公顾翰、颖国公苏阙并其他几位将军突然递名求见,其中镇国公顾翰正是凌烨的外祖父,凌烨当然不愿让他多等,即刻命宣。
等谈完军务就到了这个时辰,内侍早先得过他命令,当然不敢和两个人说,时间久了,两人难免惶惶不安,原本坐着的,也成跪着了。
不过凌烨没打算解释,只平声道:“赐座。”
内侍重新呈了新茶,两个人谢恩告罪后落座,脸色都有些发白,沈英柏是身体不好,跪得久了有些不适,凌祺然就完全是吓得了。此刻他坐得离皇帝更近,头深深低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为昨日之事请罪的话也忘了说。
凌烨扫了他一眼,朝祝庚吩咐道:“给文信侯世子换盏参茶来。”
话里没提慎郡王。
沈英柏借着谢恩的动作,碰了碰凌祺然的胳膊,后者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皇帝,怯怯地道:“皇兄,昨日……”
然而皇帝却像是听也没听见似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直接开口截断他的话,朝沈英柏道:“沈太傅近来可还好?”
这下沈英柏也帮不了郡王了,连忙回道:“臣代祖父谢过陛下挂怀,祖父一切都好。”
“嗯。”凌烨点点头,又和颜悦色地和沈英柏随意说了些话,期间凌祺然就低着头,木木地坐着,明明他这两年也一直在堰鹤沈府,天天和沈老爷子一块吃饭遛弯,但皇帝和沈英柏说了那么多句,时不时地还会停顿一二,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他愣是不知道跟上话头。
甚至皇帝还特意往他那瞥了几眼。
这时候,沈英柏已经觉出来了,皇帝让凌祺然进宫,不是听他请罪的,意在提点一二,只是态度看上去冷淡了些,不过对慎郡王来说,其实并无坏处。
只可惜,到现在,凌祺然依旧没有体会堂兄用心,只顾低着头,提心吊胆地等皇帝为昨天宣平街的事发落他,甚至已经想着陛下会再让他跪多少个时辰面壁思过,还是更狠一点,干脆直接杖责,接着又盘算要挨多少下。
凌烨和沈英柏都已经不说话了,许久,凌祺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书房内一阵安静,茫然地一抬头,就看见皇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顿时吓了一跳,以为这就要开打了,脸色“刷”地白了下来,磕磕绊绊地道:“陛下……皇兄,昨日……”他看着皇帝的面色越来越沉,话也不敢说全了,最后只忍着眼泪低头认命道:“……臣弟知罪。”
凌烨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觉得还是直接骂吧。
这时候,里间传来突兀的声响,沈英柏循声望去,竟是后门被人打开了,紧接着,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绕过珠帘走了进来。
此处是敬诚殿书房,皇帝批阅奏章的地方,绝对的重地。不经通传即进的后门是供皇帝取近道用的,除此之外,从不轻易开启,更何况,现在是在见朝臣。
沈英柏迅速向上首看了一眼,皇帝未曾露出任何怒色,脸上神情原本还是面沉如水,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尽管他很快敛住了,但沈英柏还是捕捉到了他未来得及完全压下的嘴角。
沈英柏再次侧头望向来人,看清两个人面容的刹那,他眼神微暗,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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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子:朕很可怕吗?朕看上去很喜欢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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