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在哪儿吗,这个丈夫?”
“不知道,先生。”
“是黑尔的爸爸吗?”
“不是,先生。”
“那你为什么叫他萨格斯?他的标签上也写着惠特娄,跟你一样。”
“萨格斯是我的姓,先生。随我丈夫。他不叫我珍妮。”
“他叫你什么?”
“贝比①。”
“是吗,”加纳先生说着,又一次笑粉了脸,“我要是你,就一直用珍妮·惠特娄。贝比·萨格斯太太对一个自由的黑奴来说,听着不像个名字。”
也许不像,她心想,可“贝比·萨格斯”是她的所谓“丈夫”留下来的一切。是个严肃、忧郁的男人,教会了她做鞋。他们两人达成了协议:谁有机会逃就先逃走;如果可能就一起逃,否则就单独逃,再也不回头。他得到了一个机会,她从此再没了他的音讯,所以她相信他成功了。现在,如果她用某个卖身标签上的名字称呼自己,他怎么能够找到她、听说她呢?
她适应不了城市。人比卡罗来纳还多,白人多得让你窒息。二层楼房比比皆是,人行道是用切得整整齐齐的木板做的。路面像加纳先生的整幢房子一样宽。
“这是一座水城,”加纳先生说,“所有东西都从水上运来,河水运不了的就用运河。一个城市里的女王啊,珍妮。你梦想过的一切,他们这里都能造出来。铁炉子、扣子、船、衬衫、头发刷子、油漆、蒸汽机、书。裁缝行能让你眼珠子掉出来。噢,没错,这才是座城市呢。你要是必须住在城里———就是这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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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儿 15(4)
鲍德温兄妹就住在一条挤满房屋和树木的大街的中段。加纳先生跳下大车,把马拴在结实的铁桩上。
“我们到了。”
贝比拾起包袱,因为屁股的伤和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下车来。加纳先生在她落地之前就到了甬道和门廊,而她瞄见门开处一个黑人姑娘的脸,就从一条小路向房后绕去。她似乎等了很久,那同一个姑娘才打开厨房门,请她在窗前的座位上坐下。
“我给你拿点吃的好吗,太太?”姑娘问。
“不了,亲爱的。我只是挺想喝点水的。”那个姑娘走到洗碗池边压了一杯水。她把杯子放到贝比·萨格斯的手上。“我叫简妮,太太。”
贝比在水池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水喝个精光,尽管它喝起来像一种正儿八经的药。“萨格斯。”她用手背抹着嘴唇,说道,“贝比·萨格斯。”
“很高兴见到你,萨格斯太太。你要在这儿留下来吗?”
“我不知道我会留在哪儿,加纳先生———是他带我来这儿的———他说他给我安排好了。”然后她又说道:“我自由了,你知道。”
简妮笑了。“是的,太太。”
“你家里人住在附近吗?”
“是的,太太。我们都住在蓝石路。”
“我们都失散了。”贝比·萨格斯道,“可也许不会太久的。”
万能的上帝啊,她想,我从何处开始呢?找人写信给惠娄。看看谁带走了帕蒂和罗莎丽。她听说,有个叫丹的要了阿黛丽亚到西部去了。犯不上去找泰瑞或者约翰。他们三十年没有音讯了,要是她找得太紧而他们又正在东躲西藏,找到他们就会使他们反受其害。南希和菲莫斯死在了弗吉尼亚海岸一艘将驶往萨凡纳的船上。她知道的就这些。是惠特娄那里的工头给她带来的信儿,倒不是工头怎么心地善良,而是因为他想让她听他的摆布。船长在港口等了整整三个星期,塞满了货船才启航。在货舱里没活下来的奴隶当中,他说,有两个是惠特娄的小黑鬼,名字叫……
但是她知道他们的名字。她知道。她用拳头堵住耳朵,不想听它们从他嘴里说出来。
简妮热了些牛奶,倒在一只碗里,又拿来了一盘玉米面包。贝比·萨格斯客气了几句,就来到桌旁坐下。她把面包捻碎,扔在热牛奶里,发现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饿过。这很说明问题。
“他们会在乎吗?”
“不会,”简妮说,“想吃多少吃多少。这是我们吃的。”
“还有谁住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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