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们又去逛街了。走着走着,我与他们其他几个人走散了。正在这时,旁边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头,侧头一看,一个高个的陌生人,开口就是上海口音,也是上海知青。“你跟我来一下。”
我已感觉到有些不对头,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又追问了一句:“你是西塘大队的吧?”
“是啊!”
我们已到一个偏僻空旷的街口,他停了下来。旁边的三四个陌生人围了上来。“你为什么要欺负他?”高个子上海知青随手指着其中一人问我。
“什么?我都不认识他。”
“哟,你还嘴硬!”一拳就过来了。我挡开了他的手臂,回手也是当胸一拳。他摇晃了一下。
“好哇,还敢还手啊!”一下子就扑上来了,我朝他的下巴,狠狠一拳,他仰天倒下去了。其他几个人就都扑上来了,我也拉开了架式与他们干起来了。我出手也很重,他们在后退了。
“这些人也真是不怎么样。”我心中想到。
就在此时,后脑勺感觉到一个沉重的打击力,我站立不稳,向前扑倒在地,翻身起来,看到那个高个家伙抡起一条崭新的扁担,又向我劈了下来——他是从旁边一个卖扁担的农民那里抢来了这根扁担当武器的。我一个箭步跳上去接住扁担,侧身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扁担就在我手里了。我也抡起扁担乱劈。
我已是处于上风,胜利在望了。但一个家伙从后面猛然冲了上来,抱着我的后腰,我就施展不开手脚了。其他人一涌而上,大家挣扎在一起,那时我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也不知是打到了什么时候,直到另外一帮上海知青上来劝架,那个带头的就是老葛,他与他们那一伙似乎也认识。他边说“算啦,都是自己人,不要打了”,边把他们强拉开了。最后那伙上海人扬长而去了,而我也才注意到周围是一大群围观的群众。
小陈和小沈也找到了我,关心地询问着。我极其愤怒,一股难以压抑住的杀气,根本不想就此了结。但我实在是疲惫不堪了。
小陈心地很好,硬是拉着我就走,他连街也不逛了,陪着我先回家。在路上,我才注意到穿在咔矶布外衣里的背心已是稀烂了。我鼻青眼肿,身上好几个部位都在隐隐作痛,浑身疲软无力。可是我心中却是怒火万丈,一门心思地想着要如何复仇。
在回家的路上,我步履沉重,只能慢慢地走着,中间还歇了好几次——后来听说那伙人还不肯就此罢休,特别是那个带头的高个儿,他掉了一颗门牙。他们又纠集了一帮人,沿着往西塘大队的方向,一路追杀过来了好几里地。侥幸的是我没有碰上他们。
不久,老乡们都知道了此事,大家都沸沸扬扬,说:“这些上海人是不要命的,我们再不要惹他们了。”但谢书记是一个好人,他特地过来看我,还招呼了大队的赤脚医生过来,要替我治伤。
那些农民朋友很关心我,我的朋友小夏,下放在另一大队的知青,也捎话过来问候,但我没有多说。别人看我不吭声,以为我把此事忍下了。
事实上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我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我暗暗发了狠: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报仇雪恨。但我懂得发狠不能在嘴上,也不能打草惊蛇。
我逐步地了解到大致情况。这群打我的上海知青下放在临近的高安县。这些人与我素昧平生,无仇无怨,显然就是受人指使来打我的。我又获知那伙人是上海知青小孙的朋友。这个小孙住在八里路外周家村,我也认识,因为他与小毛和小宦比较亲近,来我们村找过他们好几次。有这样一层关系,我就能猜到谁是幕后的操纵者。但我要从小孙处亲口得到证实,我要确切知道谁是罪魁祸首,然后就要一报还一报。
在表面上,我依然如旧。出工、收工、吃饭、睡觉。但在内心,我已经酝酿了一个行动计划,首先要养蓄精力、治好内伤。我每天都喝土郎中开出的草药,而夜里就摸黑悄悄地到村前的打谷场活动筋骨,甩拳踢腿,重新操练起学过的拳术动作。
。。
为何被陌生知青殴打(2)
我又向当地老表打探去周家村的路。我是闲聊中“无意”地询问,为的是防止走漏消息,惊动对方。
我又看到一个老表的砍柴刀很好使,刀面加手柄有一个手臂长,刀背有一手指厚,刀口锋利,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用力一挥,小孩手臂粗的松树枝就被砍断,唰唰地掉了下来。我一下子就看中了,花了五元钱,从老表处买了过来。
我在不动声色中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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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相逢“勇”者胜(1)
三星期后的一个凌晨,天尚黑蒙蒙的,其他知青还在睡梦中,我悄悄地起了床,吞些冷饭,就出门了。我把柴刀从后背插入腰带,再披上一件灰色的外套。从外表看,没人能注意到我所携带的刀器。我走上去周家村的路,在看到那个村子时,天露出了鱼肚白,还是一个好天。
可是,我又开始犯愁了。那是个好几十户人家的村子,这么大的地方,我怎样才能不惊动别人,又找到上海知青啊?我觉得我的计划还是欠周密性。正好这时,我看到一个老表在前面的田间小路上走着,就加快几步,上去打招呼,询问上海知青的住处,又问小孙在不在。
他似乎与上海知青很熟悉。他告诉我,那些回上海探亲的知青刚走。我的心沉下去了。可是,他又接着说,小孙与他任民办教师的姐姐今年不回上海,要在这里过春节。而小孙送那些知青搭火车,昨晚才回来。真是太凑巧了!
他以为我是小孙的朋友,主动带了路,领着我在村中小巷里绕来绕去,最后带到村子大厅前,指着后面一个房间说:小孙就住在那里。事后回想起来,这么大的村,若不是这个热情的老乡,我还很难找到这里。我向他表示谢意,他就走开了。
整个村子仍是极其安静,多数家庭仍在睡梦中。我就上去敲门。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开门的就是小孙。他还是睡眼惺忪,但一看到我,脸色就变白了。我挤身进了房间,随手就把门关上了。他也不发一语,退身到床沿又躺下了。
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为上次马家集的事而来的。我已知道那是你指使的,但我与你无怨无仇,所以一定还有策划者,只要你能告诉我他的名字,那么冤有头,债有主,我马上就走,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我恶狠狠地盯住他,等待他的回答。这一切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已是慌了手脚。他先承认了,那些上海人是他的朋友,是他哥哥托他们照顾他的,但他矢口否认他与此事有关。在我的严厉驳斥下,他沉默了,不再回答我的问题。
我最后说:“我给你十秒钟考虑,如再不如实招来,我也就只能不客气了。”
“一、二、三……”当我数到十后,他仍无反应。我一把就抓住他的头发,按在床上狠狠地揍起来,我的全部仇恨都发泄在拳头上,还专拣要害的两肋和腰部打——后来听说他那次伤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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