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好像参加了一个葬礼。吹吹打打的很吵,有人唱着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曲调苍凉,让人的心都忍不住揪成了一团。还有漫天飘洒的纸钱,飘啊飘啊,无穷无尽。飘着飘着,飘成了雪花,从灰蒙蒙的天上,一团一团倾泻而下。
贼老天,你丫的真能应景啊!不过未免也太没有新意了吧?一出殡就下雪,难道艳阳高照就不埋死人了吗?
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咧了咧嘴想把自己给笑醒,可还是醒不过来。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啊?这个梦都已经做了整整十天了,她不要再继续做下去,因为梦里,没有陆子期,没有她的冬青……
再后来,终于安静了,陌生的脸孔也都不见了,原本拥挤的宅院一下子空荡起来,连轻轻的脚步声都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索性老老实实坐着不动,在一间屋子里,不大,很干净。床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半新的棉被,梳妆台上放着木梳和胭脂盒,还有半幅没有完成的刺绣,好像房间的主人日日住在这儿从未曾离开。
这间屋子她没有来过,但为何会觉得如此熟悉?简单的陈设,淡淡的香味,仿若早已印在她的生命里,不可分割。
好奇怪的感觉,好奇怪的梦……
头脑昏昏沉沉的,定然是睡得太久的缘故。这么一直睡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该不会是像那种恐怖电影里的情节,掉进什么恶魔的梦魇里,爬不出来了吧?
咬咬牙,使劲在胳膊上拧了两把。我靠,真他妈疼啊!可还是没用……
“你在做什么?!”
眼睛被疼出来的泪水所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片蓝色。衣袖被人撸起,动作急迫而轻柔:“看着我!”声音低沉,带着强自压抑的怒气。
努力地眨眨眼:“我在看你啊!就是看不大清楚……”
长长地叹口气:“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是想让他们走也走得不安心吗?”
“他们?谁?走?去哪儿?”
静默了一会儿,胳膊被人拉着,身不由己便被拖了走,一路跌跌撞撞。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只剩了白茫茫的一片。在这片白色里,有四个小黑点正静静地矗立着。
“他们是你的哥哥你的嫂嫂你的两个小侄子!他们死了,去地府转世投胎了!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存心想要让他们放不下,只能留在这里做孤魂野鬼?!”
“死了?……好好的人,怎么会死呢?……”伸手接过柳絮一般的雪花,呵呵笑着:“所以我就说这是个梦嘛!只有在梦里,才会有这样漂亮这样干净的雪……我们那儿的冬天很少会下雪,就算下了,也是落在地上便立即融化,其实跟下雨也没多少区别。记得有一次,我死活闹着要看雪,看真正的雪。爸爸妈妈缠不过我,只好带我去了哈尔滨,那里的雪景好美,跟现在的一模一样……那一年,我十二岁……”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胡话?!”
“跟你说一个秘密吧,我谁都没告诉过,就连冬青都不知道呢!本来应该第一个告诉他的……不过反正是在梦里,没关系……”踮起脚,故作神秘地凑近那人耳边:“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一千多年以后的上海,是睡着觉糊里糊涂穿越来的!真正的宋小花早就病死了,比她的那几个亲人早死了好几个月呢……这下好了,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肩头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手指像是要嵌入血肉捏碎骨头:“你给我快点醒过来!听到没有?!”
“我也想醒啊……这场梦做了好久,不止十天,都快四个月了……可我就是醒不了,怎么样都醒不了,怎么办啊……”
“逃避有用吗?他们都死了,都被辽国人杀死了,和那一村的百姓一起死在辽人的刀下,再也活不过来了!全家就只有你还活着,你要带着他们未尽的人生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在这里,在他们的坟前自怨自艾自暴自弃!”
“你是在拍戏吗?!什么叫做被辽人杀死?”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只想尖叫只想咆哮:“屠杀?!你以为是鬼子进村?!我们现在那么强盛,早已不是几十前任人欺凌的时候了,谁还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撒野?活腻了吗?就不怕我们直接派兵灭了丫的?!”
“灭?”有让人齿冷的笑传入耳朵里:“自太祖建国以来,宋廷的军队何时强大过?连自己的百姓都无暇顾及都保护不了,还妄想灭辽,嗬!”
“太祖……原来是宋太祖的‘建国大业’……这不是梦,我再也回不去了,又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抓起一只几乎弄断了自己胳膊的手,发泄般狠命咬了下去,有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渐渐平息了脑袋里的轰鸣心头的混乱,抬眼,对上一双在皑皑白雪映照下仿若琥珀般的眸子:“元昊……”
“你,终于看清我了。”
声音还是那样的清朗,只是带了丝丝的暗哑。神情也还是那样的洒脱,只是多了掩盖不住的疲惫。
雪花又开始翩翩飘落,覆在手背上那个不停有殷红渗出的齿痕,旋即,被滚烫的泪珠所融化。
“本来我以为,失去的重新都回来了。没有了父母,可是有兄嫂有侄儿,有真心对我疼爱我的家人,亲人。这样就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甚至还感谢了贼老天,谢谢他在这儿给了我两个家,两个虽然平凡普通,却同样那么温暖的家。可是……没有了,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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