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烟洛疲倦极了,回了“闲芳轩”,已经无力对焦灼的秋萍多作解释。她毫不在意的被叶橪抱着送回了卧室,任他为她盖上了温暖的藕荷缎被,她只是阖了眼,不肯看他。他未离开,她便索性背过脸蜷起了身子,然后,她听到背后“嗤”响,一股浓郁的黑色的香气便萦绕过来,出乎意料的,烟洛几乎立刻便睡着了。
叶橪在她床前立了一阵,水蓝的丝帘带着褶皱悠悠摆下,遮住了帘中人一声模糊的呢喃,仿佛埋得极深极深,脆弱如雪一般的叹息:大哥……
第二天中午,烟洛是被馋醒的,卤肉的蒜香,红枣粥的清甜,凉拌瓜条的微酸,喷喷香的钻进鼻间,强烈的刺激了她的味觉神经。强撑着勾起了沉重的眼睑,却瞥见秋萍窈窕的身影,她轻盈的搁下个红木食盘,在桌边打理碗筷,面色温柔如同隔世。
“秋萍姐姐……”烟洛眼眶就有些湿热。
秋萍侧了头,又惊又喜,飞快地奔了过来,眼泪成串的落:“小姐,你可算醒了……”
烟洛忙伸了手过去,为秋萍拭泪。秋萍顺势紧紧揪住烟洛的莹白小手,只是一径掉眼泪。烟洛心潮涌动,一面自己却不敢再哭,只怕秋萍更是担心。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姐姐别哭,我不是回来了么?也没少根寒毛!”
“逞强的毛病,一丝一毫是改不了的!”门口立时有人接口,端端的刺耳。
烟洛抬眼望去,果然那貌如天使的魅惑少年。他走进来,轻巧的端了那官窑青胚碗,盛了些热气腾腾的粥,瞅了眼秋萍,“是你伺候你们家小姐,还是我来?”
秋萍听闻,急忙胡乱擦尽了泪,去接那碗,却因为哭得发软,手都打颤。青胚碗在她手中虚晃了一下,耀了一道明利的弧光,幸而叶橪手快一挡,瓷碗才打个转儿又回了他手中。“算了,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他讲的轻松无比,支使着秋萍:“洛洛一会儿还要梳洗,你去吩咐他们预备点水来吧。”
“这……”秋萍瞪眼,舌头打了结,不管怎么说,小姐与叶橪毕竟男女有别,何况这里是小姐的卧室……
“不去么?”叶橪斜睨她。
烟洛见状道:“秋萍姐姐,我自己能吃的,烦你去帮我催点热水吧。”
秋萍两相一望,无奈,只得窸窸窣窣转身去了。烟洛撑起身子,背后就顺当的多出了一个绵软的抱枕,将她接得牢牢。叶橪半坐的身子挡住了薄薄透进的阳光,他的手指筋骨分明,在阳光中发亮,一手端碗,另一只手持了一勺米粥缓缓递了过来,简直似幅温馨的截图,“饿了吧,吃一点!”
烟洛不禁迷惑,抬起眼眉,静静地瞅他。叶橪也难得的好耐性,一动不动任她瞧着,似乎定格了的画面。半晌,烟洛转开了视线,有些悲哀的笑了,话讲得心平气和:“我没事了,可以自己吃。”
她丝毫未曾怀疑,昨日必定是叶橪找到了她慌乱中留下的线索,然后想尽了办法来救她。然而叶橪始终是叶橪,她永远也解不开他眸底酝酿的深暗。是自己太贪心了吧,因为突遭绑架,她惊慌失措,所以一旦得了自由,便忍不住想对第一张熟悉的面孔撒娇,欲多要些温情。然而这个人,始终是叶橪啊……
叶橪停了一下,还是由了她,递过了碗来:“小心烫!”
一面站起来去取了卤肉的碟子,一片一片往烟洛的碗中递。烟洛听话的吃着,一勺,一勺,乖巧得如同一只猫。屋里的炭火噼啪烧得极旺,恍惚间晕暖人心。
一时吃完了饭,秋萍端了水进来,叶橪便先出去了。今日管定是不会出门了,不需易成男子,烟洛拜托秋萍帮她梳妆打扮,自己却在一边凝神思量。秋萍得了吩咐,开始精挑细选,良久才终于捡了件烟紫掐金的丝裙为烟洛换上。乌丝松松的挽了个慵懒的盘髻,斜插上一支紫玉凤头钗,精致无比的流苏恍金耳坠子在她凝脂般的皮肤上撒了一层细密的光影。水粉的胭脂在唇上润泽的匀开,一张花容愈发显得色若秋水,流丽动人。烟洛无意瞥了一眼镜奁,就忍不住哀叹了一句,“我今日又不出门,打扮得这么魅人做什么?”
秋萍却有自己的主意,坚持道:“不出门,换个心情也好!”
女人欣赏着自己的美丽,总会忘掉许多不快的事。
烟洛无奈,任着秋萍摆弄。末了,仍是必须去找叶橪。磨磨蹭蹭的换了双冰纹的月白挂靴,烟洛压住心头别扭,拖着步子挨到北间。叶橪随意散坐着,正低了头,在光下把玩他那把锋利的匕首,烟洛瞧了,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叶橪却不抬头,“坐!”
烟洛便坐下,沉闷了一刻,叶橪的声线如常:“有事?”
“昨天,谢谢你!”
他到底抬了眼,讲得更是轻巧:“那么,你就又欠了我一命,是不是?”
烟洛气闷,仍旧点头,低低道:“不错!”
“敢情好!”
这样的对话,实在是费人精神的,烟洛抿了口案上备好的温茶,“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六皇子的?”
“比你早一点!”答得还挺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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