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明宣五年秋,京师绮水楼
优雅婉转的戏声从绮水楼的三楼传出,在京师之中,鲜少能听到这般唯美秀气的昆曲,给这个秋日炎炎的下午,泼出去了一缸水墨。
路过的百姓抬头望一眼,能看见络绎不绝的达官贵人们穿着绫罗绸缎往绮水楼走去。
“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道。
绮水楼是座清坊,更是京师里有名的“贵族茶楼”。平时虽然常有不少贵人在里面议事休息,但像今日这般热闹的场景,是不多见的。
“嗐,一看你就是外边来的。”旁边的小贩指了指三楼,“喏,听到这声了吗,咱们京师能上得了三楼,还喜欢听昆曲的就一位。”
“谁啊。”
“西宁郡主啊!”小贩抱着臂,“今儿她包了绮水楼三楼摆茶宴,这不,半个京城的新贵们都来了。”
“西宁郡主?就是那个万阁老的女儿?”
“对,就是她。”
西宁郡主兰沁禾,骠骑将军镇国公兰国骑和内阁次辅万清的女儿,虽然自己只是个六品司业,但光是父母的名头,就让她身份无比显贵。
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如今的兰沁禾再不是同学都避之不及的小姑娘,而成了京师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也是新贵们最乐意结交的对象。
“她在这摆啥宴呢,是她过寿辰吗?”那人又问。
“郡主寿辰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西宁郡主是个风雅的人,每月都会有时候在这里宴请新贵,就在这听听曲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等哪天你能进去了,就知道了。”
“哈哈哈像我这种人,这辈子恐怕也进不去了。”
……
进入绮水楼,一楼是大厅,嘈杂人多;二楼是雅间,谈事休息;三楼常年被西宁郡主包下,每月都会请江南的戏班子在这演一场。
在西宁郡主宴请的宾客里,一部分是她国子监的学生,一部分是官职较低的文官清流,再有一部分,才是她私交甚好的达官贵人们。
每个月,清苦修习的国子监监生和清流,能在这里见到平常难以见到的贵人,贵人们也能为自己找到新的血液,相当于建立起了一个机会难得的社交平台。
再有国库亏空,各部衙门俸禄常常拖欠,家里本就有田有钱的人还好,不少监生和清流穷困潦倒,而在西宁郡主的宴席上,凡能出彩者,皆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奖励。
这两种原因之下,每逢西宁郡主摆宴,新贵们便蜂拥而至,从未空席。
虽说常有达官贵人过来,但是今天过来的这个阵仗,委实太大了一些。
就见一辆双马马车缓缓朝着绮水楼门驶来,骏马四蹄如玉,高大健壮;车旁左右随着八个丫鬟四个小厮,最令人咋舌的,是那车厢上印着鸾纹!
若非今日没有清道回避,众人还以为这是哪个皇妃出宫游玩了。
事实上这两马车在京城里也是家喻户晓的存在,新皇上位后的第二年,就将这辆马车赏给了如今的光禄寺卿。在印着鸾纹的车前,就算是遇到了一品首辅也不必避让。
车子停在了绮水楼门口,一个丫鬟掀起了车帘,一个小厮跪在了地上,打直了背,双手撑着地,作板凳状。
“主子,咱们到了。”
不消片刻,打车厢内伸出了一只手来,白皙似玉,匀称修长,那五指的指甲上染了豆蔻,红艳明媚。纤细的皓腕上覆着一层绯红的衣袖,衣袖口子里,又隐隐约约露出一根金镯。
倚沐伸手,扶着里面的人走出来,那双乌金官靴先是踩在那跪着的小厮背上,再是踏到地上。
从轿中出来的女子年约二十五六,穿着一身从三品的官服,绯红的官袍衬得她肤白若雪,腰间一条玉带,勒出女子丰腴高挑的身姿。她摘了头上的纱帽,随手递给边上的丫鬟,又有丫鬟捧着一奁匣子小跑着上来,里头装了一支殷红的血玉簪。
官帽下的发髻不好簪饰,这些首饰丫鬟们总是随时备在身上。此时时间匆忙,不能重新梳妆,暂且就先用一支簪子替代。
“主子,咱们是不是先去换了衣裳的好?”她轻声询问。穿着三品大员的官服来这样的地方,到底还是有失脸面。
女子不耐烦地挥手,“换什么衣裳,这都什么时候了,再换衣裳,姐姐的茶宴就该结束了。”
倚沐捻起了簪子,一边跟着女子快步朝绮水楼内走去,一边踮起脚将血玉簪插入对方的发髻里。
几人才刚落轿不到片刻,绮水楼的掌柜便忙不迭是地跑了出来,站在门口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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